第169章 麦克白和班柯
吕西安和阿尔方斯在幕启前十分钟的时候抵达了big歌剧院,坐进了他们的包厢里,此时剧场的前厅和走廊里都已经挤满了参加首场公演的观众,整个剧院灯火辉煌,巨big的水晶吊灯放s出耀眼的光芒,简直就像是把太阳挪到了室内一般。
“我感觉一big半人都是为了看我而来的。”吕西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免于看到下方池座和隔壁包厢里投来的好奇目光,“这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一只猩猩。”
“谁叫您这么久没有公开露面呢?big家都很好奇。”阿尔方斯将手放在前方被天鹅绒包着的栏杆上,“把头抬起来,显得骄傲一点,开心一点,毕竟我们刚刚一起拯救了共和国呢。”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吕西安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剧场里乱哄哄的场面让他已经消退了的头ton似乎又有死灰复燃之势。整个巴黎——至少是值得一提的那部分——似乎都挤在了这个big理石,丝绒和天鹅绒打造的笼子里,就像是Yangj场里那些因为空间不足而叫个没完的家禽。他看到了脸s困乏的金融家在包厢里打着哈欠;一脸纵yu过度样子的某议员朝一个年纪足以做他女儿的姑娘露出黏腻的微笑;某位戏剧评论家在自己的座位上抖动着两片薄薄的嘴cun,似乎下一秒就要从中喷吐出一连串伤人的恶语。
“这简直就是一群弗兰肯斯坦的怪物。”他尖刻地点评道。
“上流社会不就是这些家伙组成的嘛。”阿尔方斯说,“我知道您很想离开,但您是赞助人,这也就意味着在谢幕的时候剧院经理会上台感谢您……所以恐怕我们得一直在这里坐到散场。”
“ban极了。”吕西安叹了一ko气。
开演的铃声终于打响了,舞台前面的一排脚灯升了起来,强烈的灯光照在红s的幕布上,让那块巨big的红丝绒看上去就像谋杀案现场沾满So害人鲜血的窗帘。乐队指挥像一只地j一样,从下方的某个地don里钻了出来,站在了乐池里,他的脑袋看上去简直比乐手手里的铜号还要锃亮。他朝着观众们聚了一躬,转向乐队,挥舞了一下指挥ban,于是乐队开始演奏序曲。
“为什么选了《麦克白》?”吕西安有些不满,“有那么多的歌剧可选……您却偏偏选了这个。”
“您是担心big家会把您和麦克白类比吗?因为你们都朝朋友的背后捅刀子?”阿尔方斯抿了抿嘴,“这的确是很有讽刺效果,我要是一个戏剧评论家的话,可一定会在我的专栏里提到这一点的。”
“您没有去写戏剧评论,可真是艺术界的一big损失a。”吕西安假笑了一下,阿尔方斯就像是强效的除草剂,他敢断言把此人喷洒在任何领域,那个行业的从业人员都会遭So到灭顶之灾的。
这部威尔第歌剧的第一幕的场景,设定在苏格兰边境的某处树林当中,一群又瘦又黑的小个子女人首先登场,他们饰演的是拥有预言能力的森林女巫。她们进行了一段颇为阴森的合唱,而后饰演两位苏格兰将军——麦克白与班柯的演员登场了,他们都穿着华丽的盔甲,头上还ca着一尺半长的羽毛,看上去不像是刚从战场归来,倒像是刚参加完狂欢节。
“那些是什么人?”麦克白发现了女巫,他朝身边的班柯问道。
“你们是谁?”班柯唱道,“你们来自这个世界还是别处?我本想称呼你们为女人,但你们脸上那些肮脏的胡须打消了我的这个主意。”
“来吧,快说话!”麦克白唱道。
女巫们围着两位将军,她们的手无意义地摆动着,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像是一群围绕着祭品跳舞的阿兹特克人。延扇听
“万岁,麦克白!戈莱密斯的勋爵。”女巫们突然开ko了,“万岁,麦克白!考特的勋爵。万岁,麦克白!苏格兰的国王!”
麦克白和班柯面面相觑,“这些欢乐的预言是否让你颤抖呢?”班柯又看向女巫,“若是你们能看到将来的事,那请你们也告诉我我的命运吧。”
“万岁!万岁!万岁!”女巫们举起双手,“你会比麦克白更低微,却比他更高贵!你没有麦克白那样快乐,却比他更快乐!你不会做国王,却能做国王的父亲!麦克白和班柯万岁!麦克白和班柯万岁!”
吕西安微微发抖,这歌声的确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刚才还闹哄哄的观众也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了。他在椅子上动了动,听到身下传来椅子的咯吱声,连忙又把后背挺直,正襟危坐。
女巫们从舞台上退了下去,上来的是国王邓肯的信使,他们通知麦克白,考特勋爵已然因为叛国罪被处死,国王命令麦克白接任。
“女巫的预言实现了!”班柯惊讶地唱道。
“两个预言现已应验!”麦克白脸上露出古怪的表q,“第三个预言承诺我一顶王冠,可为何这却令我感到毛骨悚然?这血腥的想法从何而来?命运要把王冠赐予我,可我并不打算伸手去把它来抢夺。”
“哦,得到一个王国的希望,让他变得何等骄傲!”一旁的班柯唱道,“然而地狱来的恶魔却常常告诉我们真相又背叛我们!诅咒我们!我们被遗弃在那为我们而挖掘的墓xu当中。”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脸上的表q都十分复杂。
麦克白和班柯退场了,之后上场的是维尔涅小姐饰演的麦克白夫人,而剧中的场景也切换到了麦克白的城堡里。维尔涅小姐身穿一条和幕布一样红的裙子,头上戴着红宝石的头冠,让她看上去如同纸牌上画着的红桃皇后,观众们用如雷的掌声欢迎她。
“q况很不错,”阿尔方斯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我觉得这出戏会很成功的……最近我们的运气真是好得出奇呀,是不是?好消息纷至沓来。”
麦克白夫人从丈夫的信中得到了关于女巫的消息,她野心勃勃,准备用一切手段让预言当中的王冠落到丈夫的头上。
“麦克白,你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你追求更高的地位,但是你是否足够Xiee恶?通向权力的道路是由罪恶铺就的,那些游移不定,踏上这条路又退缩的可怜虫将会粉身碎骨!”
“来吧!赶快些!我要在你冰冷的心中燃起火焰!我要给你勇气去走出这冒险的一步!那些女先知应许你苏格兰的王位,为何要拖延?接So这礼物,登上王位为王吧!”
“她简直就像是长了胸的阿尔方斯,”吕西安心想,“而我就是麦克白,半推半就地走上了这条路……但愿那些戏剧评论家不会意识到我们的相似xin——被人比作塔列朗或是喀提林已经够了,我实在不想再多一个绰号了。”
剧q继续进展,苏格兰的国王邓肯派来信使,宣告他要在麦克白的城堡过夜,麦克白夫人怂恿她的丈夫借机弑君夺位,“你若不踌躇就不会失败。听a,是国王到来了,和我一起露出欢颜,让我们去迎接他吧!”
在国王入睡之后,麦克白夫妇在卧室里刺杀了国王。麦克白惊恐万状,不屑的麦克白夫人讥笑丈夫的懦弱,“麦克白,你无畏无惧,但却没有胆量!你半途中犹豫,然后就停下来。你不过是个自高自big的孩子!”
麦克白夫人冷静地为一切善后。她将国王的血涂在熟睡的守卫身上,并将凶QI留在守卫身边以嫁祸给他们。第二天早上,国王的尸体被发现,于是麦克白夫妇和城堡里的其他人一起合唱,请求上帝为国王报仇。
“地狱呀,张big你的ko,把一切的造物tun入你的腹中!天堂呀,愿你的烈火降临在那不知名的,可憎的行刺者头顶!上帝呀,您能透视我们的心灵,请帮助我们,您是我们唯一信赖的真神!我们仰望您,请您给予我们光明,引导我们将黑暗的帷幕撕破!致命的惩罚者呀,愿你那可畏而迅速的愤怒将这罪犯拿下,并在他的头上做记号,就如同你在人间的第一个谋杀者的头顶上做记号一样!”
幕布落了下来,第一幕结束了,观众们纷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活动他们僵硬的四肢。
阿尔方斯叫人送来了一瓶冰镇的香槟,他用一只手揉着自己的big腿,另一只手拿着酒瓶子,给他和吕西安分别倒上了一杯酒。
“您在让他们排这出戏的时候,就预料到了现在发生的这些事q,是不是?”吕西安抿了一ko酒,“您早就想要扭着我的手,让我捅出这背后的一刀。”
“我可不是会预言的女巫。”阿尔方斯说,“不过我的确早就打算要对付我们的贵族朋友了,我记得这件事我完全没有对您保密过。”
“可这么久您都没有做什么!我怎么知道您是认真的?”
“那就是您自己判断失误了。”阿尔方斯耸了耸肩,“我当然不会在时机未成熟的时候做什么,这就像打猎一样,只有新手才会不停的放Qiang。真正有经验的猎人很少k动扳机,但他每一次s击都能确保把子弹打到猎物的脑袋里去。”他指了指房门,“您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用不着,我So不了别人看我的那种好奇的眼神。”
第二幕的铃声在十五分钟后响起,观众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在城堡的房间里,成为国王的麦克白开始忧虑女巫的另外一个预言——班柯的子孙将会成为国王。夫妇两个商定,他们要在宴会上将班柯和他的儿子一齐杀死。
“阳光消退,明灯黯淡!”麦克白夫人着魔般地盯着舞台中央的王座,“期待已久的夜晚,请用你那夜s的黑布,盖住那沾满罪恶的杀人之手!”
“一次新的谋杀!一桩新的罪行!然而我必须如此,必须发出这致命的一击!权力对死人而言毫无意义,留给他们的只有挽歌和永恒!”
“哦,对王位的渴望呀!哦,至高的王权呀,你最终是属于我的了!我的yu望在你面前终于平静了下来,那个被预言为国王父亲的人很快就要失去自己的生命了!”
接下来的场景切换到城堡外的树林里,刺客们So麦克白的指使,要来刺杀前来赴宴的班柯父子,班柯满脸忧虑之s,他似乎已经意识到big祸将至。“快逃跑,我的儿子!快逃离这些黑影!我感到心中涌起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我的心里充满了悲惨的预感和怀疑!”
“黑暗从天空降下,就是在如此的一个晚上,我的主上邓肯国王被冷血地谋杀。一千个狂乱的影像,正向我宣告不祥之事!鬼魅和恐惧充斥着我的思想!”
刺客们围拢上来,班柯推开自己的儿子,“快逃a,我的儿子!”他怒视着领头的刺客,怒斥道:“背信弃义!”
突然,吕西安听到身后的包厢门被敲响了,如同台上的演员所唱的那样,他的心中顿时也“涌起了一种不知名的感觉”,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是谁?”他咽了一ko唾沫,打起勇气问道。
门外的人并没有回答,那人又敲了几次门,随即吕西安听到了包厢门锁被打开时发出的“咔哒”声,房间的门打开了。
德·拉罗舍尔伯爵那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吕西安的面前,他没有穿big衣,只是穿着单薄的晚礼服,领结也有些歪斜。当他们对视时,即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吕西安依旧能够清楚地看到伯爵眼睛里的血丝。
“班柯的鬼魂来了,麦克白陛下。”阿尔方斯笑着打趣道。
德·拉罗舍尔伯爵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他没有分给阿尔方斯丝毫的注意力,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吕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