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第的《茶花女》,”沙皇做了个鬼脸,“听起来似乎和在剧院差不多,但总有些怪怪的。”但这并没有妨碍陛下慷慨地下了二十台的订单,他准备将这些机QI带回圣彼得堡,让自己的孩子们听个新鲜。
这台古怪的留声机不是本届博览会上唯一一项令人惊讶的产品。贝尔电话电报公司带来了一种可以让相距甚远的两个人互相通话的古怪机械,那些美国人把它称作“电话”,他们在展览厅里搭建了一条一百米长的电话线,让好奇的观众们可以和展览厅另一头的人对话。威斯汀豪斯公司则带来了新式的jao流发电机和电动机,并竭力向俄国人推销,根据他们的说法,jao流电设备结构简单,功率强big,在各个方面都优于现有的直流电;而爱迪生公司的代表则声称jao流电远没有直流电安全可靠。
双方的代表各执一词,甚至在尊贵的沙皇夫妇面前差点动起手来,最后不得不让警卫出面,毫无疑问,这并没有让新big陆在欧洲人眼里的形象变得好起来。美国人虽然搞出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他们确实还是一群讨人厌的暴发户,除了做生意以外还是少打jao道为妙。
这个巨big的机械展廊无疑是这场博览会当中最具标志xin的景观,然而除此以外,来自其他各国的当地文化和物产展览也让宾客们big开眼界。遥远东方的丝绸和工艺品,南美洲re带雨林里珍稀鸟类的标本,南太平洋当地土著的长矛和草裙,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产物令自诩见多识广的巴黎人也只能啧啧称奇了。
“这一切可真不错,看来您的才能不只表现在竞选和搞外jao上。”当沙皇夫妇好奇地观赏来自r本的漆QI时,阿列克谢向吕西安低声说道,“我猜这样成功的一次博览会以后,您的地位恐怕又要水涨船高了吧?”
“这和您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我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阿列克谢环顾四周,“或许我们也应该在俄国搞上一次这样的博览会。”
“展示什么呢?”阿尔方斯尖刻地反问道,“白雪,泥土和树林?贵国有什么值得向全世界展示的成就吗?”
“这话有些太过分了。”吕西安提醒道。然而阿尔方斯只是轻蔑地耸耸肩,“我又不是外jao官。”
若你是外jao官,那这个国家怕是要和全世界开战了,“我想在这个有历史意义的时刻,我们应当巩固友谊,而不是互相争吵。”吕西安有些无力地打着圆场,心里不j浮想联翩:若是德·拉罗舍尔伯爵现在在这里,那么他会怎么做?他才是专业的外jao官,他总是能在这种场合游刃自如,而我不过是个政客。
贵客们参观的下一站,是“殖民地与海外领地”的展览馆,这座展览馆试图向参观者们展示法兰西广阔的海外殖民帝国的风貌,以及“当地人在法兰西先进文化指导下所取得的进步”。
big门入ko处是一座五光十s的舞台,在舞台上,身穿传统民族服饰的阿尔及利亚少女们正在跳着当地的舞蹈。吕西安曾经在画作上见到过北非的传统服饰,但这些舞台上的演员们身上的衣服要更加暴露一些,令不少男士都看的眼睛发直。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加上了几分异国q调的蒙马特尔区的夜总会,昭示着阿尔及利亚在数百年的战争之后终于被平靖,成为了法兰西帝国当中的一项有趣的点缀。
而更为令人印象深刻的则是“黑人村”,这是由四百个来自法国殖民地的黑人组成的人体动物园,按照展馆的介绍,这座动物园是历史上第一次“big规模地完整展现当地人的生活风貌”。之前在欧洲和美国都举办过这样的展览,但那只不过是几个惊恐不安的原始人被关在铁笼子里供“文明人”们欣赏,而这一次的展览则彻底地将非洲人的一整个村落搬到了巴黎,让他们的生活方式得到“最为妥当的保存”。
“我们认为,这样的展览能够让公众更深刻的理解文明和野蛮之间的差别。”展览的负责人骄傲地向客人们介绍,“尤其是孩子们,他们是法兰西帝国未来的主人,我们要让他们理解法兰西殖民事业传播文明的光荣目标——这是至关重要的。”
吕西安透过栏杆观察着这个位于巴黎市中心的原始村落,他看到了皮肤犹如乌木一般漆黑的非洲人,另外的一些“展品”则有着阿拉伯人的特征;来自太平洋波利尼西亚群岛的土著们身穿草裙,身边是个子矮小的东南亚人。这四百个“展品”是组织者们从法兰西的各个殖民地搜罗而来的,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殖民和征服的象征。
“有一点不能忽视——这个人种的博物馆不但具有jao育意义,还具有科学上的必要xin,尤其是在种族研究方面。”那个负责人依旧在唾沫横飞地吹嘘,“我们的人种学家们正在对这些原始人的身体数据和生活方式进行研究,这些研究能够证明法兰西民族相对于这些落后种族的优越xin。”
“当然啦,我们的展览也为参观者们提供了足够的娱乐xin。”那人朝着几个正在赤l身体跳舞的非洲女人眨了眨眼,“如果诸位有兴趣的话,一个小时之后四位来自加蓬的部落战士们将会为big家带来一场生死搏斗——我保证那会是非常值得一看的。”
那几个非洲女人的舞蹈还在继续着,她们抖动着涂上了花花绿绿颜料的身体,向衣冠楚楚的文明人们展示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细节。吕西安感到一阵恶心,然而他环顾四周,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笑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dang,他听到有人在评论那些非洲女人胸前的下垂程度——多高尚的一群“文明人”a!他突然觉得,比起正在被展览的那些人,外面的这些观众才更像动物,不,不仅仅是动物,应该说是野so,一群穿衣服,喷着香水的野so。
他感到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您不舒服吗?”他听到阿尔方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想找个地方坐坐。”他靠在阿尔方斯身上,尽量让自己显得一切正常,他不能让自己不舒服的照片被登在报纸上,政治家必须要时刻显得强big,否则那些嗜血的鲨鱼就会闻风而至,将他撕成碎片。
阿尔方斯带着他穿过人群,而阿列克谢跟在后面。他们最终在“开罗街”的一家小咖啡馆里找到了一个休息的位置,这条街是埃及开罗街市的复制品,街上的店员和小商小贩都穿着埃及人的传统服饰。咖啡馆的门外矗立着一尊费迪南·德·雷赛布男爵的雕像,这位“苏伊士运河之父”是这个展览的赞助人,如今他正在把他的聪明才智运用在巴拿马运河的工程当中,而这条开罗街,就是对划时代的苏伊士运河工程所做的纪念。
侍者给他们一人倒上一杯土耳其式的咖啡,咖啡馆里铃铛叮当响,街道上尘土飞扬,吕西安没有去过埃及,但他猜想开罗big致也就是这个样子。
“您不喜欢刚才的景点吧。”阿尔方斯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的确不太喜欢。”吕西安承认,“但别告诉别人,不然报纸又会说我反对殖民政策了。”他对于建立殖民地并没有什么看法,但把当地人运来做这种展览……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您的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但有的人就不那么可靠了。”阿尔方斯喝了一ko咖啡,把目光看向坐在桌子另一边的阿列克谢。
俄国人耸了耸肩,“说您的闲话对我有什么好处呀?”他笑嘻嘻地环顾四周,“我去过开罗,这里看上去和埃及别无二致,雷赛布先生又完成了一项伟big的使命,不知道下一次的世界博览会会不会有巴拿马big街呢?”
“等到巴拿马运河落成之后,巴黎会举行一场更盛big的世界博览会来庆祝运河的贯通。”阿尔方斯的话音刺耳,“到那时欢迎您来参观。”
“那一定会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吕西安心想,但他足够明智地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