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南燕的继承
从牢房出来时, 天色才蒙蒙亮。付云重的脸色比天上的极其难看,黝黑的面皮紧紧绷起,虎目下勉力隐藏着自己激动的内心,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强忍着想要爆发的杀意冲动。
“将军……”袁劲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满心的愤怒之外,还有对上司这格外异常的,内敛情绪的担忧。
付云重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的目光沉沉:“没想到我付云重这半生为人堂堂正正,不屑于阴谋诡计,到头来,却是引狼入室,惹出这些事端!”
“将军, 这是楚、那人的陷害,该死的是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您无需自责。如今查得真相,您该高兴才是,这样一来,您和女儿的误会也能解开了,一切都会再回到正途上。”袁劲努力劝解道。
付云重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握, 长叹一声:“我自问对燕皇, 在为人臣子上恪尽职守, 作为一个将军, 对兵对民公正严明,甚至为人夫上,也能与妻子做到相敬如宾。可我到了如今才知道, 自己唯独做不好的, 是当一个合格的父亲。”
“将军, 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在清梧心中,您可是她的依靠啊!”袁劲见他全然不像往常那般神采奕奕,竟是佝偻着身子,说出如此颓废之言,吸了口凉气。
付云重并不指望袁劲能理解自己内心的苦楚,摇了摇头:“或许是吧,我可以让她从小锦衣华服,却因公务繁忙极少关心她,现在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给予,作为一个父亲,太过失败了。”
“将军,您……”
他的低落只是一时,发泄完情绪,又是扛起了凉州城这一片天的镇北将军:“大牢里还要烦请你多看着,我回去一趟一趟,清梧和绪儿还等着调查出来的结果。”
“是!”
……
上京,安王府。
安王匆匆走入书房关上房门。书桌旁,一身莲青色华袍的俊秀男子正皱眉看着急件,见他进屋,那双比月光还要洁白的手松了松,将信件放到一旁。
安王看着男子带着淡淡愁绪的眉目,本是急躁的心情平息了下来,缓了语气道:“亭霜,我三弟的离间计失败,镇北将军的势力定是不会再投向他,楚王这边便是不成气候不足为惧了。如今,只剩得大哥与四弟,现在谁都看不出镇北将军更看重谁,我这两个兄弟也势必会有行动……”
阳光照在安王冷峻的侧颜上,落下了一道锋利的阴影。洛亭霜看着他森然的面容,突然开口问道:“寐,你有向付将军表达过和解之意吗?”
安王稍稍一愣,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我们与五弟前番冲突重重,虽然没有与镇北将军直面,但也自知五弟最后的和亲北魏让付将军极其不满,在他心中怕是已将我与三弟归于一类,自是不敢想他这条路了。”
洛亭霜笑了笑,笑容很轻,却是自有坚持:“我倒是觉得该去试试,论起燕绪这个人,若是还在从前,我定是想远离他。可从这次的事件来看,识破楚王的计谋里,大多是他的功劳,还有和亲时出乎意料的配合……或许,士别一日,真当刮目相看了。”
安王眸色微动,他确实听说了自己这个五弟在凉州的所为,北魏朝廷他插不了手,只听说了前段时间婚礼贺筵上被游牧部落下毒的事件,惹得魏国新任小皇帝亲自上阵讨伐部落。只是不知五弟和他的那个皇帝夫婿相处的如何,他若是在这个期间学会了收敛脾气,稍微涨点心思,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如今算算时间,魏国的讨伐应该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待收复了周边部落,北魏的势力又不知壮大多少,虽有结盟条约制约,可看到对方实力的不断强大,而自己的国家还在因为继承权的问题兄弟间互相消耗,若是继续下去,在往后的两国交涉时,迟早要落了下风。
“寐,你在想什么?”洛亭霜见他沉默了片晌,搭在了他的掌心。
“也许你说得对。”燕寐反握住他的手,忽地说道,“五弟此番所为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外,也不知他的背后是否有高人指点。不过,若是北魏参与其中,那我更该有一试,毕竟,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敌人……”
洛亭霜点点头,眸色渐渐温柔:“南燕的未来,总是要靠着各方制衡才能经营下去,希望燕绪他能明白这点。”
无独有偶,在凉州城的将军府这边,燕绪也准备与付将军说同一件事。
付云重现在想起这过去几个月遭遇的种种,脑瓜子就疼得厉害,现在对着关心他的亲人,又是满心的愧疚,简直是满心的复杂不怎如何倒出。
付清梧头一次看着爹爹如此挫败的模样,她顿了顿,率先开口道:“爹爹,你查出来巧依的身份了吗?”
“她的身份大体是没有问题。”付云重吸了口气,向他们解释道,“她本是医药世家,对睡眠一事略有涉及,楚王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将她送到了我的身边,为了能够成功给我下达暗示,她长期服用曼陀罗和忘忧草熬制的汤药,所以身子一直虚弱……绪儿,这次也是多亏了你发现的早,若是再晚上几个月,那时她要是朝我吹些枕头风,我脑子发晕答应了下来,真就是到了后悔莫及之时。”
燕绪摇摇头,轻轻笑了笑:“舅舅你过誉了,我没有那么厉害的洞察能力,还是辛儿提醒的。”
“你的那个小侄子?”付清梧想起了那个圆嘟嘟的小鬼头,当初他和巧依的第一次见面,可是落了人家好大的脸,至今都没敢让他们再碰面。
燕绪澄明的双目看着他们父女二人:“没错,辛儿他从小就对毒性敏、感,舅舅您刚才也说查到巧依长期服用了曼陀罗,忘忧草等药物,这对辛儿而言,她体内的毒素已经让其口中散发的气味染上了那股只有他能闻出的,无法忍受的恶臭。我也是从这点出发,想到巧依的身上可能会有隐情,从而牵连出这一切。”
“我们岂不是错怪那个小不点了?”付清梧看着哥哥严肃的表情,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