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第 44 章

慈幼坊并不算远, 若是往日,一个时辰的车程就到了。

可是今天因为上街看龙王神出游的行人太多,路上时不时被堵得水泄不通的, 马车走走停停,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还没走出几里路。

没风,太阳又晒,闷在车厢里并不好受, 阿媮便打开帘布想透透气,不料就瞧见人群里那个钻得像个无头苍蝇似的疯丫头也正正地看了过来,她立即手舞足蹈地喊叫:

“姑娘,姑娘, 等等我!”

阿媮以为她是在这里看热闹碰巧遇上的,想着正好告个别, 便让车夫停下来。

哪知到得近前,她还没来得及问话, 疯丫头就一个筋斗翻了上来,不愧是曾经耍过猴的!

一直瞒着这丫头不说,阿媮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篷云, 实在抱歉,从现在起, 我就离开谢府了,以后也不是你的姑娘......”

“奴婢知道啦, 爷说了, 姑娘是找着好差事了,”篷云边擦着汗边匀气:“以后, 姑娘当姑娘的差,奴婢当奴婢的差,不碍事啊!”

“......”阿媮一时失语,这丫头是什么清奇的想法!

半个时辰前。

正在街上看舞狮的篷云被卫青拎着衣领子提到了主子爷跟前,她才知道大祸临头!

谢爷交给她的,竟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艰巨任务:

“......你这脑袋先给你留着,现在就去追上姑娘,想办法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她身边,往后每日给卫青递一次消息。”

“奴婢就是不要脑袋了,也绝不会做这等吃里扒外、背叛姑娘的事的!”

“......不用你背叛,只要报平安就可以了,但你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不会留你。”

......

篷云捡着能说的说,心里是打定了主意,反正到时只给她的配对儿报平安就是了,别的一个字她都绝不会多提,

“喏,这是奴婢的身契户籍,爷说要交给姑娘保管。”

阿媮明白,谢爷这是直接把这个丫头送给她的意思了,大概是为了让她在新的地方有个熟悉的人相伴。

若说一点都不感动,是假的——那个男人待她,真的不赖!

“篷云,到了慈幼坊,我们就都是一样的,你也不用叫我姑娘,就叫我媮姐姐吧,我也不用你服侍,到时看苏山长能安排什么差事,就做什么。”

“嗯嗯,奴婢听姑娘的!”

“......”

带着这么一个直愣的丫头,阿媮真的是又喜又忧!

喜的当然是在陌生的地方,有个可靠的人在身边,晚上入睡都能踏实些;忧的是,先前跟苏山长说好是她一个人的,现在又多带了一个......那就既要说服苏山长同意这带着搭头的买卖,又要管教着不让这个话多的丫头闯祸。

于是,就着这一走三顿的车速,一场临时抱佛脚的岗前培训便开讲了:

“......初来乍到的,不可议论人是非,眼里要有活......”

车厢里没有水,阿媮说久了就口干,“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篷云倒是心大,她从车厢的暗格里找了把小蒲扇出来,边给她扇风边说:“姑娘不用想了,总之就是多做事,少说话,见人三分笑,大事小事莫忘掉对吧?奴婢会记着的!”

竟还总结得挺到位!

阿媮点着她的额角笑斥:“可是说了让你不要再叫姑娘怎么就不记得?”

她马上就咧嘴甜甜叫道:“媮姐姐!”

看,带着这么个疯丫头在身边,就是欢乐多!

阿媮心想,要是苏山长不同意收这个搭头,那她就说是买一送一好了,只要食宿无忧,一份月钱两个人分,省着点花也足够了,以后再慢慢想赚银子的法儿......

她越是畅想,越是觉得未来可期,若不是看到卫青如那小飞鹤似的追了上来的话,

“姑娘,爷说,您还有事没交待清楚,您得再回去一趟。”

阿媮纳闷:“具体是什么事?我走的时候,他也没问啊?”

卫青低垂着头,一揖到底,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小的也不知,爷只说让姑娘回去再说。”

阿媮有点踌躇,回去吧,有点怕有什么变故,出不来了;不回吧,又好像显得她理亏似的。

不一会,又见莫叔也驾着马车赶到了。

阿媮更是狐疑不已:她有什么事没交待清楚的呢?值当那爷这样接二连三地派人来追堵!

“姑娘,您就当帮小的一个忙,回去跟爷把事情交待清楚了再出来吧!”卫青又是一揖到底,心里也是无奈得很:只要把人请回去,后面如何就与他无关了......唉,爷让他办的都叫什么事啊!

看这阵仗,她是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了。

阿媮倒不认为如果她执意不回的话,他们会来硬的,只是以后还得在洛川立足,跟前东家闹得太僵似乎并不是什么上策......

权衡再三,阿媮还是坐上了莫叔的马车,不过心里也盘算着种种可能性的应对。

只是她的疯丫头此时还完全不识愁滋味,仍兴冲冲地问跟在后面的少年:“卫青哥哥,原来你会飞啊?”

......

没有人会明白,谢爷这一个时辰的心路历程是经了怎样的百转千回!

起初,他是气狠了,想着既然这小东西如此的不识好歹,他堂堂男子汉,就算一辈子打光棍也不希罕她了!

后来又觉得,让她出去瞎闯吧,真以为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宠着惯着她呢,待她吃够苦头受了罪,就该知道错了!到时那小妮子若是认错态度好,他也不是不能再原谅她一次。

然后又猛然想到,那样的呆憨,娇娇小小的,能吃什么苦头?如果只是苦点累点长个教训还好,若是一时看顾不及,让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不得肠子都悔青了去!

可是,他在这操碎了一副老父亲的心又有什么用?人家根本不领情......想到这,胸腔积压着的那团火气又噌噌地往上窜。

如此周而复始地起伏了几个来回,谢爷终还是觉着得把那个人儿留在眼皮底下才稳妥,其他的,以后再从长计议。

只是,他话都放出去了,现在人都走到半路了,若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再这样巴巴地追上去,以后这张脸还往哪搁啊?还能不能立夫纲了?

......

是以,当阿媮悬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赶回来后,却见那个以十万火急的驾势把她拦回来的男人正坐在她议事厅的太师椅里,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翻着她的帐本。

见她进来,谢爷只撩起眼皮睄她一眼,便又不搭理她了。

阿媮只得上前见礼,并开口问道:“敢问爷,奴婢是有什么事没交待清楚?”

“爷当初跟李家断绝关系时,薛氏承诺可以给我很多补偿,可要良田商铺,可要黄金白银,但爷什么都没有要,只要了你的户籍身契。”他平铺直叙地说道。

“这个奴婢知道,奴婢也说过,爷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阿媮嘴上应着,心里却铃声大作:他这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

可谢爷说完这个又没下文了,只是在那一页页地翻着帐本看。

阿媮只好又试探着问:“那爷现在的意思,难道是要奴婢赔您良田商铺、黄金白银?”

那男人捏着纸页的手指一顿,即摇头道:“这倒不用。”说完,他又在那不紧不慢地拔拉着算盘珠子。

“......”

外头的太阳都已偏西了,阿媮实在没功夫跟他这样耗,“那爷您不如明示,奴婢该当如何?”

只听他头也不抬地幽幽说道:“我刚才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合着爷舍弃良田铺子、黄金万两赎出来的人,竟是个白眼狼,最终就是把爷当个冤大头似的耍一圈就拍拍屁股走了。”

这罪状有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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