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明丽,是明天的明,美丽的丽。”
后来路桐经常作为许明丽的朋友出现在许宅,对那兵荒马乱的一夜,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忽略阶级差异,路桐和许明丽就像两个顶要好的朋友。许明丽很开心父亲真的放弃了让她嫁人的计划,没了压力之后经常想带路桐到处吃喝玩乐,活脱脱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但路桐和她不一样,她是在权力斗争的夹缝之间谋求生存的蜉蝣。但走得越远,路桐就越怀疑自己的路是否正确。她求的是复兴,过的日子却是混杂着名利钱权的污泥。
她常常会找许明丽抱怨自己的壮志难酬,但许明丽的“开导”却总是让路桐对现况更加不满意。
在这个吃人的时代,许明丽就像一个心智未开的孩童,她全然不关心时局,想的只有今时今日的享受。路桐时常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但她连自己的境况都无法改变,又何况他人呢。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让路桐终于看清了部门的人所谓崇高理想下的自私与狭隘。但她已经掌握了太多内幕,脱身已然太晚。
在同行的介绍下,路桐转变身份,成为了潜伏在情报部门的地下成员,至此,她终于真正向自己一开始的理想前进了一步。
由于身份是机密,路桐没有和许明丽提起这些。两个人继续维持生活中的好友,但选择性地对对方的生活方式不置一词。
不久战争爆发,许明丽想说服路桐和自己一起乘船逃跑,而路桐义无反顾地拒绝了。剧情被推向高/潮,预告片中的话在萤幕上重现。
“可我也如梧桐立风中。”
至此,路桐这个人物完成了她在这段故事中的主要任务。她去了战争前线,而许明丽远赴重洋,之后的十年,路桐再没有听闻许明丽的音讯。
后来战争胜利,路桐终于能够回到自己和许明丽初遇的城市。本来只是想睹物思人,却在停停走走间,徘徊来到了当初的戏院。
当然,这里早就不是戏院了。如果不是有人介绍,路桐其实根本没有认出来。
附近的居民告诉她,这里很早之前就被人买下,说是一块福地,要用来修缮成为祠堂,但这么多年也从未见有人前来供奉,几乎成了一块无主之地。
红漆的小楼外观陈旧,隐隐透露着一些阴森之感。鬼使神差地,路桐走进去,发现里面的装潢其实根本没有改变,于是凭借记忆,路桐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
雕镂着繁复图案的木门上积了厚厚的灰,路桐被漫天飞尘呛得剧烈咳嗽,几乎就要挤出泪来。
等终于缓过劲来,路桐才能细细打量这里。
过往的脂粉香气早已消散,曾经温暖的软床也早结了蛛网。路桐有些伤感,为那段饱含青涩的少年时光。
她又走了几步,在化妆镜前发现一个做工精妙的藤盒。
路桐轻轻挑开盒盖,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先是愣了一秒,等反应过来时眼眶已经湿润了。
一瞬间,许多线索涌进她的脑海。出手阔绰却从未露面的屋主和记忆深处的房间,匣子里放满了许明丽的物品,路桐想,原来她也如她一般珍重那段回忆。
路桐一件一件把里面的物品拿出来,有她送给许明丽的首饰、在街上兴学来潮买的拨浪鼓、一个褪色了的小泥人、还有初见时许明丽的发簪。
路桐抚摸着发簪,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吻许明丽的嘴唇。那时她伸手摘下许明丽的发簪,如瀑般的长发顷刻间垂在路桐的脸颊边。
路桐是多么怀念那丝绒般的质感,那是她一生一次的纵情,往后余生都不再有。
离开后,路桐选择到江南定居,她没有带走许明丽的木盒,也不再深想许明丽留下这些的目的。那个年代无故失散的人太多了,与其说是不愿打听,这更像是路桐自我保护的潜意识。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路桐愿意自欺欺人地相信许明丽是真的到了一个没有战火的过度,继续过她无忧无虑的生活。
直到垂垂老矣,路桐的一生都没有成家,也再没有过恋人。在弥留之际,路桐蹒跚着寻出纸笔,在摇曳的烛光中研墨,布满细纹的眼睇到信纸时,有如少女般红了脸颊。
她一字一句慢慢地写——
“吾妻明丽,见信如晤……”
……
路桐被发现时已经没有了呼吸,家里照顾她的阿姨发现老人家趴在书桌边,像是睡在甜美的梦里。
烛泪凝成线,一封未就的信被风吹起,兜兜转转,不知道吹去了什么地方。
故事还没有结束。
画面一转,是一段灰白色基调的回忆。
回忆的主角是十几岁的许明丽。
路桐眼中的纨绔眼神坚毅,在漆黑阴暗的房间里对国旗宣誓。
少女褪下华服,穿的是和后来的路桐一样的一身军绿,胸口的徽章在深邃的夜里闪着明丽的光。
直到路桐寿终,这世界上都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
她不知道原来初见的那一天,许明丽也是为了任务出现在酒店,第一眼就看穿了路桐的敌对身份,才有了后来一步步的刻意接近。
她不知道戏院重逢,许明丽根本没有喝醉,只是如她一样一时鬼迷心窍,她的嘴唇也是许明丽肖想许久的饱满果实。
她不知道许明丽多次由于和她走得太近而被谈话,但信誓旦旦地承诺自己会在不暴露的前提下把路桐引到正途。
她不知道许明丽面具底下的勇敢。
她不知道许明丽死在她离开之前,死在一次平平无奇的行动中。
她不知道许明丽的身份,正如许明丽不知道她的转变。她到死都以为许明丽这一生胸无大志无牵无挂,正如许明丽在阖眼的前一秒,都在遗憾自己没有让路桐意识到她跟错了人、信错了信仰。
“如果真的能走……”
影片的最后,是胸口中弹的许明丽倒在血泊之中。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水滴把她的鲜血晕开,晕成鲜红绝艳的画作。
许明丽在细雨中喃喃,再也没有下一句话。
路桐再也没有机会知道,原来许明丽和她,一直有着相同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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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妻书》本来是一个正经的脑洞,但写成一个长篇需要的知识太多了,我怕我储备不够到时候写不好,所以就用这种方式让路桐和许明丽与大家见面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再一次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看文愉快,海星也请摩多摩多!
PS晚上还有一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