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人间捧回满怀的风信子,在人来人往的酒馆里和酒醉的水手们高歌划拳,在麦田里奔跑,在海域畅游,去危险或偏僻的地方找寻魔法书里的奇珍异草,炼制功能各异的魔法石,也常常做些毫无意义但轻松愉悦的事。
但最近几个月来,路西法很忙碌,推掉了所有远行的计划,几乎见不到面,甚至没有注意到海德拉又要蜕皮了,勒出了一条青紫的印子,不愿提起他在忙些什么。
最近强烈的不安无孔不入地入侵着他的生活。
其实海德拉早有预感。来自父魔的召唤从地底蒸腾起来,无孔不入地潜入欲海,吸引着魔物们相互争斗。
这往往是大战的前兆,父魔用这种手段筛选出万千魔物中那些最具破坏力的、最忠诚的。即使是海德拉这种习惯和路西法的魔力相处的怪物也有所感,他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父魔赤红的眼睛,血肉里对混乱的渴望变本加厉地叫嚣,快速生长加重了他脖颈处的不适。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勒痕,恍惚间在那双上翘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血色,叹了一口气:“别等了,早点解决也好——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啊。”
话音落下,海德拉久违地变回蛇形钻进恒温箱里,九个头互望了片刻,等着苦瓜脸发话。
“那么,对不起了。”长着苦瓜脸的脑袋冲大家点头示意。
话音刚落,他温和颓丧的面目上浮现出暴戾的神情,尖刀般的利齿转向了身边的伙伴。
可怖的蛇头被他齐根咬住,扭动数次才能将其撕扯下来。每一次利齿和骨骼间的摩擦都伴随着剧烈疼痛,落下的头反而一脸释然——他们早就接受这些痛苦作为生活下去的代价。
飞溅的血迹肉末打在玻璃壁上,触目惊心,蛇血独有的腥气很快蔓延开来。
如何快准狠地咬断多余的头颅,而后在短时间内撕下体表的透明盔甲也是一门学问。苦瓜脸隐忍疼痛一气呵成地完成了这些事后,恢复温吞哀丧的样子,摊着肚皮在木屑里喘气。
日头渐渐西沉,怪物旺盛的生命力让他的伤口结痂。他逐渐恢复精神,四下张望留意到撅着屁股的菲姬身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口子。
动手把它缝好的想法顺其自然地萌生了,于是他翻起身又爬回衣服堆里。
散乱在地上的衣服重新被高大的骨架支撑起来。海德拉恰巧正对着镜子,只默默瞥了一眼就转开眼睛,拉开柜子找针线去了。
他的长相比想象中更让人失望,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嘿,我回来了。”路西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闻到屋子里的血腥味,太阳穴突突一跳,原本就不健康的脸色白了几分,抬眼看到海德拉还完完整整地忙活着什么时,舒出一口气。
而对方没有给他回应,甚至把头向着他看不到的那侧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