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寄安的话音刚落,祁有岁的手机就因为没电关了机。
寄安盯着黑屏的手机,疑惑地“欸”了一声,肉乎乎的白皙指尖戳了戳再也没有任何反应的手机屏,摆弄了半天也不见效果,最后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像个小鸭子似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重新溜回了房间。
他这边没想太多,但被猝不及防挂断电话的楚却泽却握着手机,理智像是被炸的灰飞烟灭,再也找不回一点思绪,因此长时间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呆滞地站在原地,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祁有岁有孩子了?!他不是才出国半年吗祁有岁怎么就连孩子都有了?!
还有,那个小孩说祁有岁是自己的爸爸,还生病了?生什么病?!
楚却泽不安地来回踱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头绪,随即咬了咬牙,对自己的义父沈倏挂了一个电话,快速告诉自己要回国,随即匆匆地回宿舍拿上护照,连假都没请,就心急如焚地坐上了回国的最近一班飞机。
祁有岁完全不知道寄安背着自己做了什么,第二天醒来,寄安还缠着他到花园里去玩。
祁有岁病一天比一天重,发热反复,精神偶有不济,陪他玩了一会儿就回病房了,留下寄安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用树叶编蛐蛐玩。
寄安过目不忘,学什么都特别快,很快就编好了好几只蚂蚱,挑出最好看的藏在口袋里,准备把他送给祁有岁和祁轻筠夫夫。
一旁带着孙女晒太阳的老奶奶还时不时低头对他笑,摸他的头发。
寄安玩的投入,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身后忽然站了一个美妇人。
美妇人大概三十岁出头,画着淡妆,皮肤白皙,唇如点朱,看上去漂亮异常,但神情却显得有些憔悴,看到寄安的那一刻,眸中似乎还泛着水光。
她远远地看了寄安一会儿,眼圈慢慢红了,小心地靠近寄安,一寸一寸蹲下身来,在寄安垂下头疑惑地看向她的时候,忍着眼泪,嗓音沙哑破碎地开了口:
“寄安,我是姐姐,也是你妈妈。”
“.........”寄安听到动静,茫然地抬起了头,盯着美妇人看了一眼,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似的,歪了歪头,奶声奶气地疑惑道:
“........妈妈?”
“.......”美妇人看着寄安脸上困惑的表情,也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妈妈啊?!”
那个把你从垃圾桶里捡回来,把你养到五岁的姐姐啊?!
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这孩子被你再次遗弃后大受刺激,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记忆就错乱了,医生说是他的中枢系统因为高烧产生了病变,所以经常认错人、认不得人。”
一旁的老奶奶看不下去,敲了敲拐杖,将神志恍惚的美妇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后,惋惜道:
“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在变的有点儿傻乎乎的。”
“寄安才不傻。”寄安对前面的话都保持懵懵懂懂的状态,一直默着没有吭声,但对这句话反驳的倒是迅速,掰着手指头数,自顾自念念有词:
“妈妈就是妈妈,姐姐就是姐姐,哥哥就是哥哥,爸爸就是爸爸,幼儿园老师有教过,我都分得清。”
“没有人又是姐姐,又是妈妈。”
寄安晃了晃挂在花坛边缘的小短腿,自认为理由充分,振振有词道:
“她早就不是我妈妈了。”
“.......没关系,你也可以像以前那样,叫我姐姐。”
美妇人书茗愣了愣,随即缓声答道。
她忽然想起,之前为了不引起误会,一直不让寄安叫他妈妈,只叫姐姐。
她嫁入豪门以后,发现豪门的生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她在日益复杂的豪门纠葛中只觉身心俱疲,开始怀念起和寄安生活在一起时,虽然钱不多,但温馨的小日子。
寄安很乖,乖的不得了,经常会做一些让书茗都觉得惊喜的小事。书茗本以为离开寄安后,会让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满意,没想到在一次意外流产,且被医生宣判再也不能生育之后,她便遭到了丈夫的冷落,心灰意冷之下,在几个月前离了婚,拿了一笔不小的财产,又想重新收养回寄安。
“寄安,你和姐姐,不,是妈妈走好不好?”
书茗穿着光鲜亮丽、价值不菲的裙装,此刻毫不在意花坛边的泥土会弄脏她的裙摆,朝寄安伸出了手,勉强勾起唇角,满怀期待道:
“妈妈不会嫌弃你脑子烧坏了。”
“我重新收养你,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姐姐,我允许你叫我妈妈,我们成为真真正正的母子,一家人,好不好?”
寄安闻言,皱了皱眉,盯着书茗的脸,受过刺激的大脑只剩一堆散乱模糊的碎片,记忆产生错乱的他对书茗的话产生了十足十的些许困惑,大脑艰难地消化着书茗话里的意思,一直坐着没吭声。
书茗心中一喜,以为寄安是同意了,正想伸出手去抱寄安,谁料,她的手臂刚刚碰到寄安的肩膀,寄安就像是触了电似的,忽然向后一仰,如同泥鳅一般,接着呲溜一声就从花坛和书茗狭小的缝隙里滑了出去。
寄安打定主意不想再理这个奇怪的女人,但书茗却仍旧不放弃,穿着高跟鞋跟在寄安的身后,不断地伸出手想要去捞寄安小小的身体。
寄安害怕极了,在受过刺激的他眼里,女人已经异化成一个长手长脚的全黑色大怪物,目光呆滞,正不断张开血盆大口喊他的名字,伸出的双手像是两坨黑色的胶质物,碰到他光裸的肌肤时,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寄安心中愈加恐惧,迈开步子不停地奔跑着,灵活地穿过大人交错的双腿,但他毕竟是小孩,力气有限,越跑越慢,很快就体力不支,头晕眼花,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到最后再也抬不起来。
“噗通——”
跑到最后,寄安再也跑不动,一不小心就被前面同样往前奔跑的人绊倒在地,摔得掌心擦破皮,通红一片,渗出血丝。
“唔——”
寄安疼的快要哭了,委屈地撇了撇嘴,在放声大哭和站起来继续跑之间犹豫了一下,耳边就忽然传来一阵温和的男声,如春雨般涤荡了所有的恐惧,让他的心中此刻变的无比安心。
寄安抬起眼,见一个墨发琥珀眼的少年正站在他面前,肩上挎着装满东西的包,包的一角还露出一截护照,正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忽然弯腰将寄安因为摔倒掉在地上的长命锁捡了起来,蹲在他面前,歪头冲寄安笑:
“喏,你的长命锁。摔疼了没有?”
别哭啊祖宗,我可不会哄小孩子!
“.........”寄安惊愕地看着眉眼和润的楚却泽,被疼痛侵占的大脑倏然将眼前少年的声音和电话里的男声重合起来,在书茗指尖要触到寄安的一瞬间,忽然像个小炮弹似的,猛地冲进了楚却泽怀里,像个八爪鱼似的抱住了楚却泽,一边往他怀里钻一边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