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陈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陆少珩的方向,“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
陆少珩报以一声嗤笑,表示并不相信。
“陈濯,我要走了,过了今晚,我应该是见不到你了。”陆少珩直起身子,就着月光,细细描摹着眼前的人。陈濯长得可真好,这张脸不管看上多少次,都会像初见时心动。
“其实我早就该走的。”陆少珩说道,但他还想亲眼再见一次陈濯站在领奖台上光芒万丈的模样,于是就等到了今天。
但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满足,一个心愿得偿,又想得到更多。
陆少珩轻声说:“所以不要怪我把你带来这里。”
“你要去哪里?”陈濯看不见陆少珩的表情,但这几句话,让他的心里涌起了一种极度的不安。
“临走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陆少珩没有回答他自己将会去向何方,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妈妈不是死于意外,她是被人推下船才溺水的。”
陆少珩缓缓讲述着过去的事,将陈濯带到了他人生中最灰暗的那一日。
那天是陆少珩的七岁生日,陆和平为了给儿子庆生,在游艇上办了一个小型的生日派对。当晚所有人都喝了很多酒,小小的陆少珩从船舱里出来找母亲,正好看见她在甲板上与他人发生了争执。
“先把我松开。”陈濯用力挣了一把手腕上的手铐,没能挣开。
“就是在这里,在这艘船上,我亲眼看着她被陆和平推下海,活活溺死。”陆少珩双手按着陈濯的肩膀,似乎正透过那条布条,看着他的眼睛:“当时我就在不远处,而我却看着她一点一点沉到海底,什么都没有做。”
当时和他一起目击这一幕的还有凌乐遥,凌乐遥被吓呆了,只顾着将七岁的陆少珩按在门后,牢牢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一点点声音。
之后凌乐遥也死了,凌乐遥的死和她目击了这件事不无关联,至少是导火索之一。
“我妈妈死后,聚星易主,安然进门,一切都是这么合理又自然。”陆少珩嘲讽地笑道:“俗话得好,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原配。把人利用完了就踢开,这点上,我和我爸还挺像的。”
“别说了,陆少珩。”陆少珩轻描淡写的每个字,都把陈濯的心搅得血肉模糊,一开口就能吐出一块带血的碎肉。
他猜到陆少珩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母亲报仇,也曾试着揣测过施晴的死因,只是没想到真相会如此残酷。
一个七岁的男孩,亲眼看到父亲把自己的母亲推进海里,往后他该怎么过好每一天的人生,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那个杀人凶手,又该怎么面对目击了这一切的自己。
“后来我常在想,我应该在那天就和她一起死去,而不是活到现在。”陆少珩给出了答案:“我和陆和平都是杀死她的凶手,我俩都不配活着。”
“陆少珩!”
陈濯用尽全身力气,再度用力挣了一把手上的手铐,没想到这手铐是对样子货,居然真的被他顺利挣脱了出来。
他的手腕上也已经是鲜血淋漓,陈濯抬手摘掉眼睛上的布条,用力拽过陆少珩的头发往后扯,让他看向自己,避无可避。
陆少珩吃痛,眸光却越发兴奋,他垂眸睨着陈濯,眼里满是不知死活的挑衅。
陈濯的眼神凶得像要把他拆吃入腹,嘴角压得很平,脸上毫无血色,像海面上苍白的月光。
“但你知道有的时候,我会怎么想么?”陆少珩知道陈濯生气了,但他就喜欢惹他生气,“偶尔我也会庆幸,庆幸她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折磨我了。”
自从陆少珩有记忆开始,施晴就已经在陆和平长期的精神虐待下,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她无力反抗陆和平的暴力,就把年幼的陆少珩当作自己宣泄情绪的工具。
平日里陆和平是怎么对待她的,她就用同样的手段,报复陆少珩。
“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怕?”陆少珩笑着问,声音很轻。
陈濯没有回答他,而是就着这么一个姿势,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少珩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松开手,往前探了探身体,轻轻地吻住了他。
被陈濯亲吻的时候,陆少珩像被烫伤了一般,本能地向后退缩,但这次他没能躲开,马上就被陈濯拖了回来。
他看着陈濯,微微睁大眼睛,睫毛被水汽压得低低垂着,似是受到了惊讶,又好像有些迷茫。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陈濯就着原本的姿势,翻身将他按在床上。
主动权瞬间回到了陈濯的手里,他和陆少珩在床上的激进完全不同,从头到尾都非常温柔。他想伸手触碰陆少珩湿凉的脸,可惜指尖血迹未干,于是只得极致缠绵亲吻他,像是对待一件最珍贵的宝贝。
“那个时候你还那么小,能够自保,已经非常不起了。”陈濯抿了抿陆少珩颤抖的唇珠,温声说:“还有,你一点都不可怕。”
陆少珩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滴落眼眶,顺着眼尾滑下,隐没进了他的黑发里。
“怎么瘦了。”陈濯温柔地亲了亲他被汗水洇湿的头发,又问:“最近不开心?还是又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陈濯的语气一如往常,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陆少珩终于回过神来,伸手环住了陈濯的脖子,半真半假地叹谓:“陈濯,你再这样,我就要舍不得你了。”
“那就别走了。”直觉告诉陈濯,今晚不能让陆少珩离开,“留在我身边。”
“真的吗?”陆少珩对陈濯的话始终不以为意,像是随口一问:“为什么呢?”
陈濯拨开他额间垂落的湿发,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我一直喜欢你。”
他敏锐地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因为这句话在瞬间变得僵直。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当初是我太瞻前顾后,才会发生丁嶙那件事,让我们越走越远。”陈濯继续说:“我现在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都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陆少珩的脸上轻啄着,安抚一只受了重伤的小兽:“留下来,还想做什么事,我像过去一样继续陪你去做,好不好?”
“你喜欢我吗?”陆少珩含义不明地笑了,“真好。”
陆少珩这个笑容让陈濯的心里燃起一点希望,然而下一秒,他看见陆少珩坚定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能在这个时候告诉我。”陆少珩往陈濯的怀里缩了缩,“可是我还有事没完成,没法再等了。”
陈濯一听,当即就要拦住他,但他的头毫无预兆地开始昏沉,就连身体也像不受他控制一般,节节瘫软下去。
刚才的那杯红酒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