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船的入口我看到了司循,他叫了我的名字,依旧一副扑克脸。他的视线扫过我的脸,停在我胸口位置,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那块晶莹的吊坠泛着柔和的光泽。
我脚步一顿,猛然扯下项链,转身飞快跑下长梯。
手里攥紧吊坠,胳膊用力一轮,将吊坠狠狠砸向程渊野的背影。
“我操你大爷的程渊野!”
在程渊野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拳头冲他脸上一砸。这一拳下去我没收住力度,程渊野也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我扑倒在地上。
我跨坐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领,嘴里除了脏话外说不出别的。
“对不起……”程渊野不反抗,只是安静地看我,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张源,对不起。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别生气。”
“我要你去死你去吗?!”我冲他怒吼,“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程渊野的表情僵了几秒,旋即很轻地笑了声,他回答道:“好……”
这回轮到我愣住了。
“什么……”
程渊野坐起身,没说话,仍旧浅笑着看我。
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程渊野的意思,一脸震惊地看他。
他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西区这么多人鱼「安息」?
“不气了?”他抬手碰了下我的脸颊。
“你要去做什么……”我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语无伦次道,“我……不行,你别去!”
“嘘……”程渊野打断我,两只手掌扶着我的脸颊,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张源,看着我,听我说。”
“西区很快就会内乱,你留在这里不安全。你跟着司循,他会带你回东区,涂思思也会陪着你。”
耳朵一阵嗡鸣,程渊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什么都没听进去,本能地紧抓住他的衣服,仿佛只要稍微松一下手他就会飘走。
“你他妈的要去研究所?”
他一定早就计划好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这样就能一了百了了?”
所以那晚上究竟算什么?断头炮吗?
我盯着程渊野的眼睛,脑袋嗡嗡作响,心里一团乱麻,本能地又惊又怒,却有说不出到底在惊惧什么愤怒什么。
暗紫色的瞳仁中倒映着我的脸,我看着他缓缓凑上来,柔软的嘴唇轻轻印上我的。一个短暂的吻,短暂到还未来得及感知程渊野唇上的温度,他便离开了。
“睡吧……”
沉默了半晌,程渊野吐了两个字。像被人点了睡穴似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视线模糊,最后一头倒在了程渊野身上。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悬崖上,脚下是成片蓝汪汪的花,风一吹就像海水般流淌。
悬崖边站着个人,背影雾蒙蒙地仿佛隔了层薄纱看不真切,我却笃定自己是认识他的,不断冲他大喊快回来。想冲上前把他拉回来,双腿却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喊到声嘶力竭,他才听到似地慢慢转过身,没等我看清他的脸,便听见轰一声响,面前无端出现一片火海,将他吞噬殆尽。
我冒着冷汗惊醒,甫一坐起身,直直撞见站在门边的一个人。
是薛晓,他的手还搭在门把上。
“哇你可算醒了……”薛晓形容有些狼狈,他变回雪鸮飞过来,稳稳立在一根床柱上,沿途还扑扇着掉落几根羽毛,“睡了三天三夜,你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事情。”
于是我在嗓子灼痛想倒水喝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听他讲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件。
程渊野开飞船撞毁了西区研究所,下落不明。
周大少顺势查出周二少私下和地下城勾结,震怒之下带人马去找周二少算总账。
本来是周大少这边武力碾压,谁知周二少和地下城另外那两位老板联手,凑足了人手选择正面刚,现在双方处于胶着状态。
研究所夷为平地后,幸存的实验品全数逃出,攻击基地外围手无寸铁的贫民。
巡察部派兵维稳,这几天正忙着击杀失控的实验品救助灾民。西区不仅遭受实验品的肆虐,还成了周家争权的战场,司循他们不得不将受灾群众分批带回巡察部暂时安置。
“西区快被打烂了,我们又是救人又是杀实验品根本顾不过来。”
薛晓掀开右边的翅膀,一下一下地用喙捋顺底下的毛,金橘色的圆眼睛时不时观察我的反应,“这不我刚从前线护送一飞船灾民回来,顺道看看你,可怜我们司部长已经四天没休息了……”
其实从程渊野下落不明那里之后我就听不太进去了,耳朵像是被捂住了,潜意识里拒绝接受信息。心脏猛然下坠后,生出了一股无力感,由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下落不明,这是个保守的说法,说难听点就是连条尸都不剩了。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我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我跟他就是打过几炮的关系,似乎确实没有什么立场挽留他,甚至为他的死感到伤心。
程渊野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是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的。
直到薛晓第三次叫我的名字我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很平静地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
“外面怎么这么吵?”我将喝干净的水杯放回去,感觉头脑和喉咙都活过来了,准备弯腰穿鞋下床。
“是西区的灾民,说真的,要再睡下去都不知道是先救你还是救他们。”薛晓一屁股压到我右边的肩膀上,坠得我绑鞋带的手歪了歪,“不想飞了让我搭个车呗,我带你去外面看看。”
房间外面的守卫和来往路过的士兵毫不惊讶我的出现,也不管一人一鸟要去哪,薛晓顺利将我带到训练场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