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就能眼睁睁看你死?」
景佑情绪激动,我不再言语,不是不想同他争论,而是接不上话了。
景佑安静了一会,又说:「你死讯传来后,他慌张摔了茶杯,然后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一坐便是一宿。之后你每一年忌日,他都不吃不喝,坐着发呆。」
饶是能猜到,心脏还是疼。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了的,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老得这么快……」他嗓子有点涩,「反正你们做什么都不会跟我说。」
我抬头看他。
他正好望着我,眉目间一片委屈。
我叹了口气,伸手揉他脑袋,「你长大了。」
「我长大了,你们就老了对不对?」
「对。」
别院很安静,风吹过来带着花开放的香气,景佑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洗了洗手,坐在至纯旁边陪着他。
至纯声音混沌:「他走了?」
「嗯。」我伸手帮他揉揉额头,「你把他教得很好。」
至纯闭着眼睛,笑了下,「他是你弟弟。」
「你想回家吗?回赵家。」我突发奇想。
「不回,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他说完,我笑了。
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低头看他,他不知何时已经睡了。
他这几天总是这样,说睡就睡。
黑无常坐在我对面,说:「他的时候快到了。」
我眼眶很热,瞪着他,「你少胡说。」
黑无常脸比纸还白,一如既往的僵硬,我却从他眼睛里硬生生看出来惋惜,「他这一世只能活到六十岁。」
「不会的……」我紧紧握着至纯,握着他衰老的手,「他是佛子,做了那么多好事……」
黑无常只道:「节哀。」
景佑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是个雨天。
他撑着伞,一身月牙白长袍,身型瘦长,他跨过门槛,长靴踩地,溅起一点点水花,衣摆潇洒,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九年前那个雨夜。
小和尚也是这样去看我的。
只是,他现在躺在床上,冬风凛冽,屋里烧着炭火。
景佑进屋和他说话,我没打扰,站下走廊等着,顺便看看雨。
他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我取笑他:「听说你的贵妃和你的皇后同时给你生了两个儿子。」
「没有。」他又害羞起来,「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我愣了下,「儿女双全,是喜事啊。」
他笑着点头。
我又说:「到时候,把他葬在寺庙里吧。」
他的表情立刻变了,喜悦刚挂上眉梢,便被悲伤代替,「你呢?为什么不是你去葬?」
「那寺庙里的和尚都不喜欢我,我不方便打扰。」我随便编了个借口。
「骗人。」景佑说,「你想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