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殊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又怕惊动了他,局促的收回了手。
他终于得了空,发现身体的异样。
这好像是他的身体,又好像不是他的身体。
旁的什么都没问题,体内的经脉却像是全新的没有用过一样,连丹田都是新鲜的,曾经留下的那些旧疾隐伤全都不见了踪影。
再有就是他的修为,不过堪堪筑基。
褚清殊有点儿怀疑,这并不是他原来的身体。床头放着一盏跳跃的提灯,里面的火不是褚清殊认知中那种火红炙热的火焰,而是一簇蓝色的火苗,清幽幽的没什么温度,像是传说中的鬼火一样。
他轻手轻脚的从顾引帆的怀里钻了出来。仔细检查着这个房间。是他在停云楼的房间不错,但是很多地方都多了一些褚清殊从未见过的磨损,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一般。
褚清殊轻手轻脚的找到了一面镜子,端详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一样的五官一样的面容。是他没有错。但也不是他,这身体太新了。
别说是琴拂欢,就算是澹台山奈,就算是上界的医仙来了,也没办法把他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恢复到这十成新的模样。
看来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情。
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飘荡了二十多年,那么这里呢?是不是也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
褚清殊放下了镜子,轻轻拉开了门。
外面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珍珑局留下的痕迹似乎都被人抹去了,小院依旧山青水绿,一眼望过去能够见到邙山层层叠叠的黛青山峦,能够见到祥云缭绕的五彩霞光。
院里的没看着原来的鹤,取而代之的是肥乎乎的嘟嘟鸟,正立在枝头用自己格外坚硬的短喙梳理着蓬蓬的容貌。
听到了小屋这边儿动静儿,便转眼来看,小小的黑眼睛像两个小绿豆一样镶嵌在肥嘟嘟一捧的绒毛里。
总共有三四只,叽叽喳喳的叫了两声全都飞走了。
褚清殊看着嘟嘟鸟发了会儿呆,又轻轻的关上门回到了房间里。其实他有些想要去前殿看一看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见一见易汀檀他们。
可是他不放心顾引帆。
褚清殊回到床边,发现狐狸果然因为他的离开而皱起了眉头,挣扎着就要醒来的模样。他睡得并不安稳。
褚清殊好像找到这么多年来他失眠的原因了。
他掀开被子,又小心翼翼的躺了回去。
顾引帆的手臂像是装了自动巡航一样,一下就精准的搭在了他的腰上。
两个人的腿叠着腿,胳膊贴着胳膊,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紧挨着对方,四肢交缠着,像是两根儿绕在一起的麻花一样。
但是褚清殊不觉得别扭。
不知不觉的,他也跟着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顾引帆现醒的。顾引帆一动弹,褚清殊就跟着清醒了过来,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
“还没睡醒吗?”褚清殊一开始以为他在问自己。懵懵懂懂的“嗯”了一声。
后来反应过来,他大概是自言自语。
顾引帆眨了眨眼睛,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跌撞着去摸床头那盏灯火幽蓝的灯。
“顾引帆,你冷静些。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褚清殊拉住了他,一字一句很是认真,“我真的回来了。”
顾引帆愣在了原地,像是一具石像一样,看起来有些呆傻。
半响后他嘴唇抖了抖,张了张嘴却没法出任何声音,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
他张着嘴急促呼吸着,眼眶一下红了,一把将褚清殊按到怀里,喘息着,过了好久才挤出来两个字:“骗子。”
明明说过不会走,明明说过在的……
骗子。
褚清殊有些哽咽,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话到了嘴边,也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抱歉”。
“褚幼宁说你三百年不回来,就再也回不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知不知道。”顾引帆一开口,泪珠子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滚。
褚清殊没搞清楚他口中的三百年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着泪:“回来了。我回来了,别怕……唔!”
顾引帆一手握住他擦泪的手腕,一手掌着他的要,不管不顾啃了上来,凶得要命。
褚清殊尝到了一点点眼泪都味道。
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