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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 2)

唐豫进是躺在床上一脸满足,而时停春实在害怕被人直接榨干,借口出去走走,却没想到会在大厅里看到一号的尸体。那个面色阴郁的男人,大概再也不会有比现在脸色更为晦暗的时刻来临。

他没有宣扬一号的死讯,只是大致检查了他的尸体,确认了一下死因,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是中毒死亡,毒药从呼吸道进入。所以时停春也不敢在外面继续逗留。不过虽然没进一步探查,但到底是谁杀死了一号,似乎也挺明显。毕竟昨晚就有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六号手下逃过一劫,今天还直接将六号推至了死境。

时停春对一号和六号的死都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思考二号究竟对六号干了什么事情,是催眠,药物,还是仅仅就是用了某些特殊的方式趁人不备,将那张死牌放进了他的口袋。

从六号拥有三张牌的结果,看起来像是最后一种,当然过程中可能也有药物的手段配合,二号看起来病弱的身体为她携带药物提供了充分的合理性,而她手上至今还没有看完的一本书,也很适合作为一种储物的容器。

游戏剩余的时间不会太多,时停春没有办法继续去想二号是如何杀人的事情。他更在意的是,如果二号在六号不知觉的情况将卡牌转移给他的结果是成立的——他们不是没有过猜想,只是不敢像二号一样尝试——那么如果明天还要再进行一次交换,他想他大概已经有了解决游戏的办法。当然,还是需要唐豫进配合才行。

虽然一开始是唐豫进直接强买强卖,但到现在来看,他们的合作倒是他更多获利。这让他勉强对唐豫进印象好上一点,可惜他也不会因此不要他还钱,最多是给人扣点利息,几十块钱,意思一下就行。

等重新回到房间,他拎起床上的唐豫进,和人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想和计划,“还有,明天有两个人必须得交换卡牌。”听完时停春的话,唐豫进又补充这么一句,“如果游戏今晚没能结束——应该是结束不了了。我也放了点东西在二号那里。”

他是在探查诊疗室后的一小段时间在二号门口发现了迷烟。剂量不多,被动触发,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昨晚放倒六号的东西。因此他直接改了一下那个设置,增添了一个简易的定时装置,大概六点就会朝房间内部触发。没有意外的话,二号现在已经睡着,等晚一点大家应该都不会再出房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再让二号下手的机会。

剩下的几个人里,八号会不会动手不太好说,但十号和十一号,唐豫进倒是能确定他们那里没有什么意外。如果只要对付八号,他觉得自己和时停春一起还是有些胜算,如果八号直接能把剩下所有人解决,那他们明天的计划就能更好地执行。

想归想,他还是借着害怕的理由又钻进时停春怀里,说自己心跳好快,要人摸摸自己胸口,“能顺便摸摸下面吗?”

“……你下面也跳得很快?”

“唔,如果你想的话……”

“赶紧睡你的吧。”

这是安稳的一夜。相较昨日而言。二十二点,死去的六号再一次在走廊上出现,但这次他们已经不再像昨日一般惊讶,等着敲门结束,确认了六号最后的归属,便安稳睡去。

而其他人大概也是如此,除了悄无声息就死在大厅的一号,就不再有发生像昨日一样暴力的事件。早上八点,剩下的七个玩家都完整地在大厅里聚集,六号没有再次出现,九号则继续不用参与抽卡的环节。只剩下六张卡牌在桌面上呈现。

二十七分之八的概率直接结束游戏,二十七分之二的概率无法按计划进行。唐豫进和他的盟友对视了一眼,八点三十分,他在二号之后抽取了他的卡牌。

还不错。顺利存活的概率提升到九分之四。在他之后,马上轮到了时停春——唐豫进还是希望,他能摆脱他倒霉的命运。

也让他不必将他放弃。

第10章 生与死-07

卫生间似乎已经成为他们在这局游戏里的约会地点。还挺诡异的场所,不过时停春还是在抽牌结束后的十分钟过去,找到了蹲在角落里抽烟的唐豫进。

“不会又抽中什么倒霉牌了吧,宝贝。”一见面,唐豫进就这么问了对方。而时停春沉默的几秒让他还有点害怕,好在沉默之后,时停春勾了勾嘴角。“这次是空牌。”他说,“你什么情况?”

“运气依旧非常好,不像某人两次都差点掉了脑袋。”唐豫进倒是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考虑怎么抛弃时停春的事情。但又有点惋惜,毕竟这家伙要是死了,他就不用还钱——虽然就算他能活着,他也暂时没打算给人还钱。

不过要是他真死了,他还是有点麻烦,又要去找个合他口味的男人。上次那个红头发的小年轻因为输在他手里已经再也不肯见他,目前只剩下时停春一个人既免费还合他心意。

也是看在这一点上,他才会在最开始找上对方,顺带骗个免费保镖,谁叫他的腿暂时还算是行动不良,他觉得时停春也该为此负点责任。

“那就按计划吧,九点一到就去换牌。”唐豫进也没打算继续和人废话,虽然他已经让人帮忙看守了公证处,但还是怕出什么意外,有人比他们先一步进去,破坏他们的计划。

毕竟现在唐豫进自己还算安全,但如果有人跟他们想到一处,那时停春还是有可能完蛋。说来说去,他们对于今天的筹谋,其实也不能算必胜的计划,甚至有明显赌博的因素。

唐豫进过去靠着这种钻空子的做法赢了不少游戏,但还是有被抓到从而差点丧命的时机。在停尸房,没有什么绝对,就连停尸房本身都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它是一座荒岛。唐豫进曾听到有人这样形容,叫他觉得这样的形容也许比停尸房更适合这里。

可惜给出这样形容的女人,早已死在了停尸房里。

他还和那个女人上过几次床——都是他在下面,趴在床上,被使用着冰冷的道具。他无法对女性的器官勃起,但可以因为被女人用道具玩到射精。而那个女人同样无法通过男人的阴茎有任何的感觉,反而更享受折磨他们的乐趣。因此他们很合拍,他和她。江飘,这大概是她的名字,也可能不是,唐豫进承认他已经快要把她忘记。但那之前,床上床下他们确实难能都可以处在一起,即使也就处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江飘最后的时间耗尽,是她自己选择结束她的生命。

在她死去之后,世界照常运行,星辰依旧起落。唯一变化的似乎只有唐豫进的世界,随着她的消亡而些许地黯淡下去,当然,彻底黯淡的,还是她那个只属于她的,从未让他人真正触及的心灵。

而她选择死亡的原因,只是发现她永远无法重新开始,挣脱那个让她憎恶起男人的过去。她的记忆得不到清洗,她整个人也就永远焦虑地弥漫在这个世界里。但如果她真有机会抛弃她的记忆,她又会怀疑那个失去记忆的她到底还能不能算是她自己。

虽然有痛苦,她还是喜欢她能体验到的自己,恐惧着那个失去记忆的可能性。即使过去的记忆对还活着的她已经是一种直观上的缺席——但很显然,缺席中仍有着意向性。是所有缺席和在场共同给予了她的同一性,回忆着的她和被回忆的她是她在时间上的多样性,哪一个也不是本质,但每一个构成了她的同一。

这也是唐豫进在一个晚上之后,最终对这个游戏给出的答案。忒修斯之船已经彻底消失。至少那个最开始的船只已经消亡在了过去的时间。那个船原本就是不可分离的,每一块木板,每一个组件,在人最开始把握它的时候,即使无法观看到它的全貌,也是知觉着一个由诸要素构建而成的整体。

对他而言,他从未单独把握过一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大脑,一个人的肉体,或灵魂这样更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他而言,以上任何一种事物都无法让他单独将人的本质确定。人的记忆依托于大脑,人的大脑可以左右分离——如果将大脑看作一个人最本质的东西,那当一个大脑被分割成了左右脑进入不同的身体,这两个新的存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同一?而一个人的肉体又永远传递着灵魂,一个人的灵魂不可能暴露在外,并为人知觉——否则就不会有对他人的怀疑。

由此,唐豫进想他只是一个知觉者,他只是从外感知着那一个又一个的视角面共同塑造的存在,那种整体的知觉所形成的概念对他而言就指向了一个存在真正的同一——他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也许不该说是那些被改造过后的存在还是不是“人”,而是,他们还是不是他最开始所把握的“人”——那么在此,肉体和心灵的区分对他而言原本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即使从那些被唐豫进观测的人自身来说,心灵和肉体贯穿同一,这一点通过知觉就能轻易把握。人所能感受到的知觉原本就是由肉体感知到的外部经验和心灵的意向投影共同整合完成的事情。肉体经历着实体,眼睛看见了一件维纳斯的雕塑,触摸到那石头做的皮肤,嗅到一场大雨之后艺术馆里潮湿的空气,而心灵则直接将那件雕塑整合成完整的知觉——很显然人在最后形成关于维纳斯的概念时,生成的不会是她的任意一个部件,任意一个毫无变化的、静态的、中断的但又是人在正常状态下最直接把握到的切面,语词和图像也不会在这种知觉活动中自然而然地剥离。自然态度下,人们不会同时在知觉到维纳斯整件雕塑的同时,又感到自己正看到皮肤上某一条纹理和她的裙摆被雕刻出的痕迹。

而在对这件雕塑的实观里,也没有哪个人看到的维纳斯会和另一个人完全相同,因为他们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里站在同一空间,观测同一个视角面下的艺术,也不可能拥有在过去同样的经验和同样的性格,将同样的知觉生成。至少在每个人进行对她的回忆的时刻,重新被唤起的知觉毫无疑问都会有细微的不同。而在知觉中,肉体生成的外在经验也无法和心灵拥有的内在经验相互独立,人的肉体和心灵已经在不知觉中相互粘结,让人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得以同一。这样的贯通,恰好是区分自我与他人的原因,同样也说明一个问题,虽然可能还有其他要素的参与,但人其实是心灵和肉体的混合物而非二者的组装体。

由此,他人单独的心灵在这种状况下对唐豫进而言并不成为一个实体,只是一个加诸于他观察对象身上的要素而已。而当心灵这一要素和目标的对象缺乏了可拆分性,所谓同一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对某个此在而言不可拆分的要素一旦被强行拆分,那原有的此在就显然走入另一种存在的定义。甚至再进一步来说,心灵和大脑——肉体的部分更是不可切分的东西,不论是从科学还是哲学的角度对这一点都能轻易理解。

如果一切并非如此,也就无法解释心灵的向外,解释心灵如何穿过被怀疑封闭的重重屏障,和外部世界达成某种直接接触的事情。而他人的肉体同样对唐豫进而言并非能独立出来把握的实体。只不过是语言的抽象性让人总误以为不论是肉体还是心灵之于人的存在而言是可以被单独拎出来谈论其存在的东西。

归根结底,它们就像是柠檬的黄,虽然这二者构成要素的方式并非同一回事,但它们之于整体的意义还是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人无法把黄色单独从一颗柠檬上剥离——因为失去了黄色的柠檬那已经是一个新的、人们也许无法理解的存在物,那么失去心灵或者肉体任何一个成分的人自然也不再与知觉者最初认识里的“人”所对应的存在物同一。

而即使发生这样的变化,在失去了“黄”后,柠檬不再是知觉者最初知觉的柠檬,也不能说黄色就是一颗柠檬的本质,人显然能够理解,它并不是使柠檬从其他事物中真正区别开来、也不是在失去后就阻止了柠檬本身的存在的东西,而只是塑造了同一性里的多样性之一。

所以,唯一能被确认的此在,是作为他知觉里的“人”而存在的概念所指向的混合体。对唐豫进而言,只有那个从最开始出现,到被改造之前的五号和九号,那时的他们是他能确定以人去把握的存有,所有不可拆分的要素都在那个时间里齐全——当然,他的推论,他的一切思考从不是完美无缺,更不是一种盖棺定论,只是从他自己的需要出发的一种观点,他明白对于这场游戏,只有这样的结论能说服自己,让他拥有一颗能达成结束游戏这一目的心灵。

或者说,让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就是这场游戏的目的。一切已经在规则里说明,仅有这种情况才能达到规则希望的最优解,否则这个游戏只能在毫无意义的杀戮里进行下去。在这时,唐豫进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一切的推论到底是真正属于他的意志,还是早已被决定发生的事情。

停尸房是个荒岛。这句话不可避免地在唐豫进的脑海中再次出现。

各种混乱的想法一时挤占了唐豫进的大脑,差一点绊住了他的手脚,让他没有准时赶到公证处进行他的计划,他只差一点就成为他自己的变数。好在,幸运之神仍旧笼罩在他的上方,偶尔他的好运也会让他陷入和时停春一样的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仅仅是属于他的一个猜想。

但性交往往还是能把他拉回现实,毕竟他想光靠自己还是没办法构造出那么多人的高潮。比如时停春,他高潮的时候就和自己不太一样。有点隐忍的,像是把它当作某种不可告人的事情,尤其是在被自己操的时候更是这样。说起来他也好久没让自己的阴茎得到点原始的抒发,也许该在结束后去解决一下。

抱着这样不可告人的想法,在九点整,唐豫进跟着时停春进入了公证处里。进入之后他们就完成了一次交换,也确实都没有欺骗对方。“合作愉快。”唐豫进在这时终于松了口气。“……还怕你又搞死我呢,变态。”

“我什么时候搞死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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