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绝代风华,还配色绝佳,姑奶奶当年顶着那一头红绿毛整整两月有余。”
往事不堪回首,谢年华满满怨念,“更可恶的是大哥,明明阿爹、阿娘第一个盯上的是他,可他倒好,自个溜之大吉竟也不招呼我一声,实在太过分了。”
“还有阿娘,她竟还顶着一头血红长发到处炫耀,说什么‘这是我家三郎亲手给染的,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呢’”谢年华矫揉做作地捏着兰花指,语态十分夸张。
听到这儿,一旁吃瓜吃得颇为愉悦的无心突然拍掌,“哦,你这一说,老朽倒是想起来了,记得那年琅琊郡一带好像是卷起了一阵染发热潮,还说什么‘色彩越斑斓,后辈越孝顺’。”
当年无心还疑惑,这后辈孝不孝的,和头发有毛关系,逻辑不通,明显就是胡说八道,他随意一听也没放心上。
不曾想,这事背后竟还有这么奇妙的一段往事。
“所以,当年染发热潮的起因……”无心略一思索,竟觉有些匪夷所思。
他犹豫着,半晌才道:“谢朗那家伙不至于为了你染错头发这点事,呃……就把整个琅琊拖下水?”
谢朗偏爱谢云曦这侄子世人皆知,特别是在谢闵去世后,他几乎是又当大伯又当爹。
但——幕后操盘,控制舆论,就只为了那么点“小事”?
无心怎么想都觉得,“应该不至于……吧?”
谢年华默默给了他一个眼神:就是你想的那样。她爹丧心病狂,她娘助纣为虐,她家长老……
犹记当年,头顶红蓝双色的某一长老,在一阳光明媚的清晨,带着自家红黄蓝相间的夫人,招摇地坐着敞篷牛车,一路绕各府,寻老友品茶闲聊。
只是闲聊的话题却是:“哈哈哈,你瞧我这头发,我家乖孙亲自给我染的呢,你可不知道,为了这染发的颜料,我家孙儿那叫一个废寝忘食。”
“哎——”装模作样,唉声叹气,“其实我老早就说不必如此费事,可我那孙儿就是太孝顺了,见我总对着那一头白发伤神,就连着琢磨了一个多月。这般孝心,我也实在不好拒绝……”
谢年华学着红蓝长老,将原话描述了一遍。无心听完,瞬间三观崩裂。
好一会儿,他才恍惚着,用十分疑惑的语气吐槽道:“你们谢氏竟能传承千年,高居世家顶流,实在——”没道理啊!
“实在,不容易。”
听谢年华和无心话,谢云曦委屈撇嘴,“这也不能全怪我呀,染发颜料本就难得,还得考虑固色,本来嘛,这新事物就需要多番实验,方才能得出满意的结果。”
“哎,可惜,大伙儿后来都没能坚持让我实验下去,不然——”
“不然长老们没把你如何,咱们家那些兄弟姐妹就能联合起来,群殴你一顿。”谢年华横眉冷对。
谢云曦眨了眨眼,瞧着颇有些我见犹怜。
谢年华免疫,“行了,少装蒜,咱俩谁不知道谁。”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说说这些年,我不是受你连累,就是替你背黑锅,哎!”
幽幽一声长叹,谢年华再次讨伐,“当年明明是你撕书烧书,可为啥连我都要跟着倒霉。咱们家那几个书阁,到现在还挂着‘谢云曦和谢年华不得入内’的牌子呢!”
听到这事,谢云曦嘴角抽了抽,“二姐,书你是没撕,但用书页生的火,烤的鱼,呵呵,我就啃到一条,剩下的那些可都让你抢了去。”
“这都是小细节,不重要,不重要。”
谢年华摆了摆手,迅速转移话题,“现在说你的事呢,你瞧瞧你这人,实在太欠。咱们家那些长老能容你逍遥这么多年,哎,实在太不容易了。”
谢云曦心大一笑,“那可不,要不怎么说咱家的长老心胸宽大,不同一般俗人呢。”
见他这大大咧咧的模样,谢十二和谢年华齐齐白眼——见鬼的心胸宽大。
“呵呵,你开心就好。”谢年华生无可恋,“反正你二姐我已经尽力了,可谁让你管不住嘴呢。”
说完,又忍不住吐槽:“你看看你,平日里大哥让你多管点事,多学些规矩你偏不爱听。这下好了,被人算计,送把柄了吧!”
“这话可就不对了。”
不等谢云曦说话,无心便先他一步反驳,“什么叫算计,这造福于民的事能叫算计吗?”
又道:“再说,这交易谈判之事,本就是坐地起价,老朽可没说过不能讨价还价,是你家这好弟弟……嗯,果然豪爽大气,不失谪仙风范。”
——呵呵,老阴阳怪气。
谢云曦尬笑两声,随即便立马厚起脸,好生好气道:“那啥,大师啊,您看,晚辈实在不容易,想来您这般宅心仁厚的医者是不会忍心见我受家族清算的。”
说着,他便开始卖起惨,“您是不知啊,我谢氏祠堂上那一跟紫檀木又粗又大,若打在晚辈这细胳膊、细腿上,大师啊,您于心何忍啊。”
无心淡定且干脆,“于心很忍。”
谢云曦:“……”这就不能愉快聊天了。
第115章
继谢年华“阴阳怪气”惨败后, 谢云曦的厚脸商讨也被无情驳回。
无可奈何,谢云曦终究还是签下了无心手上那一卷“最苛刻”的承诺书。
看着在绢布上落笔写上名号的少年, 无心却也松了一口气。
别看他面上云淡风轻, 一幅爱咱咱样的模样,但事实上,他比在场任何一人都要忐忑。
这些年, 他见多了为利益, 为所谓的大局放弃家人的诸多事例,亦知自己所提的条件有趁火打劫的嫌疑。
——好吧, 不是嫌疑, 是事实。
可他也实在没办法, 这北齐沉疴已久, 唯谢氏可回天。
这会儿是他运气好, 恰好碰上谢氏有求于他。若不抓住机会, 恐怕今年冬天,这北齐城又会有无数流民死于饥寒交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