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刚刚其实是有些心软的, 特别是听到谢十二说起谢氏长老院会清算谢云曦的时候。
那会儿, 他都已经做好了主动降低交易条件的准备, 甚至连言辞都已组织完备。
一席午膳, 刷足了他对谢云曦和谢氏的好感。
当然, 不仅仅是因为午膳好吃。更重要的是, 他从少年身上看到了坚韧不拔, 看到了吃亏耐劳,看到了不拘一格……
更看到了一个真正有人情味的世家。
可他心软不过半刻,一回头却意外听到了少年在那儿自爆黑历史。
黑历史不可怕, 但听完谢年华的吐槽后, 无心突然领悟:谢云曦,谢家三郎,时下谢氏最闪耀的明珠,集万千偏爱于一身,他——根本就不需要怜悯。
世人都只言:谢朗兄弟过于偏爱谢云曦这侄子。可世人不知的是,这谢氏上下“过于偏爱”的又何止谢朗兄弟二人。
谢氏长老院的那些长老们,随便一个拉出来,那都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若没有他们故意放水,推波助澜,就谢朗——哪怕他贵为琅琊谢家家主,那也不能强行给众长老洗脑。
比起谢朗,谢氏长老院的那些老者,他们才是真正的千年老狐狸。
可就是这一窝令人闻风丧胆的千年狐狸,这么些年竟被谢云曦这后辈折腾的,不是胡子被“狗啃”,就是头发遭了殃。
甚至,在损坏藏书后竟还能全身而退,只得了个“不得入内”的挂牌。
——这放水放的,简直是丧心病狂,并不比谢朗好上半分。
撸秃了狐狸毛,却还能被狐狸护着的少年,为兄长求医,失误多花费些钱财这等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想明白了这些,无心自然也就懒得浪费感情。他很是果断的咽下了“降低条件”的那一番说辞,直接将那份“最苛刻”的承诺书拿了出来。
谢云曦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不过也幸好他不知道。若他知道自己因自爆黑历史而错失了挽回损失的良机,估计要郁闷到吐血三尺。
有时候,无知亦是种幸福。
而此时,幸福的少年正提着笔,在承诺文书上写上自己的大名,盖上自己胸藏的私章。
做好这些,他亦无知无觉的将文书递于无心,“大师,请过目。”
无心接过,确认无误后便小心将绢布折叠,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谢十二见此,微微皱眉,“我谢氏子弟向来一诺千金,这所谓文书,不过多此一举,您这般,莫不是信不过我谢氏。”
这会儿无心的心情极好,自然也就多了几分耐心。
“老朽这些年行走于世,习惯了实实在在、能拿在手里的承诺。至于你们世家那一套君子来君子去的,老朽本也不是君子,千不千金的,同老朽又有何干系。”
对方自黑到这份上,谢十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至于谢云曦,他本就不在意签不签的,反正只要无心能应下救人之事,签也好,口头也罢,他都会严守承诺。
见无心收好文书,谢云曦便有些急不可待地催促道:“大师,竟已无误,不如赶紧随晚辈回琅琊。”
又道:“您且放心,衣食车马等早已备好,大师可随时上车前往。”
他这边说着,一旁的谢十二亦起身做礼,“容在下先行唤车马上前。”
无心摆了摆手,很是随意地道了句:“请便。”
闻言,谢十二退出偏厅,急忙唤人,往百草居院门处走去。
见他这般火急火燎的架势,无心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一个个的急什么,老朽竟应下了,自然有把握解那血荒。”
谢云曦怎能不急,“救人如救火,还望大师见谅。”
“你们再急也没用,这血荒不同于其他毒物,早去了也不能下药解毒。”无心淡淡道:“那毒还得养,先养些时日,方好下手。”
“养毒?”这说法太新鲜,谢云曦听得很是懵逼。
谢年华同样一脸疑惑,“这毒,还有先养再解的说法?”
“血荒之毒,中毒者就如同生了白蚁的木梁。”无心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蚁蛀木而生,血荒以血液为食。然而,中毒初期,其体内的毒不过蚁之幼虫。”
“幼虫细小,只安静潜伏、吸取人体养分,外人无法察觉它们潜藏于何处,故,只能待其成长蜕变,方才可乘机剿灭。”
说来还真巧,一刻前,他才刚食用过白蚁,这会儿拿白蚁为喻形容血荒倒也十分“应景”,通俗易懂。
作为医道小白,谢云曦和谢年华理解起来也十分容易。
只是听完这一番解释,他俩却愈显担忧。
谢云曦急道:“若等幼虫蜕变成白蚁,如何保证中毒者不会被白蚁‘啃食’五脏六腑?”
“所以,这下药的时机就尤为重要了。”无心回道:“老朽研究血荒将将五十载,这世间再没一人比老朽更了解这一味毒物。你家兄长中毒不足半月,还需大量药材滋养。”
说到这儿,他不禁又想起自家的兄长。
当年,吴忧是在极度缺乏药物的情况下枯竭而亡的,甚至来不及孵化体内的血荒“幼虫”。
对比谢和弦,对比谢氏,无心不禁又心生诸多感慨。
“哎,谢氏底蕴深厚,最不缺的便是
那些名贵的吊命补药,养毒这一步,也无须老朽插手。待“幼虫”吸收足够养分,有所动静后,老朽方才能下手解毒。”
见他一副自信满满,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谢云曦和谢年华自也定下神来,不再那般着急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