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都城内乱是玉言在搞事。”极度肯定。
一点就透,精明的可怕。
君莫离心有压力,但面上却依然淡定说道:“可不就是你这位好弟弟开的局嘛。”
“前些日子,上至言氏皇族先祖,下至当今这一位言帝,被他暗中挑唆人,给扒拉一圈,然后,整个天启文坛都跟着口诛笔伐,将言氏皇族贬得那叫一个丧心病狂。”
“朝堂之上,言帝气得吐血三尺,如今病危,诸皇乱斗,只是——”
君莫离冷笑,“自古皇权更替,又怎会少了世家排面。”
谢和弦略一思量,“玉言虽聪慧,不过若是其他三大家的那几位老狐狸下场,他定是玩不过的,想来二伯此去都城,为得便是这事。”
儿子玩不过便上老子——嗯,这很谢氏。
“不过,就算皇权更替,但南齐那儿有我父兄在,无论如何也是乱不了的,说到底,都城内乱不过是几个氏族顺势玩的一把,再如何混乱也是有分寸的。”
谢和弦回到最初的问题,“所以,三郎又何至于远去南齐?”
“也有可能是,长老院顺手给他的惩罚吧?”
君莫离上前,很是自然地拍去好友肩上的一片落叶,“最近秋收,都挺忙的,原定好的惩罚延了期,而谢云曦那小子又最爱宅家,派他出去多走一遭,出出气也是好的。”
听着,还挺有道理,“但……”
“哎呀,你看你又多思多虑了吧。”君莫离连忙打岔,“我瞧着外头有些起风,咱们还是先进里屋避避。”
说着,也不待谢和弦反应,便直接伸手,拉着对方进了里屋。
“风,我瞧着……呜——”
君莫离唤来侍女,将一串冰糖葫芦塞进他的嘴里,“诺,这是你家三郎去时特意采来的山楂,刚叫厨房给你裹糖衣,赶紧吃了,去去嘴里的那股子苦涩,免得晚膳又说没胃口,回头还得我哄半天。”
——呵呵,哄?
“咔嚓”一声,谢和弦咬下嘴里的山楂,酸甜的滋味伴随着咀嚼侵入口齿,掩去了味蕾中残存的苦涩。
一颗山楂下肚,谢和弦方才开口,吐槽道:“你那叫哄?谁家哄人吃饭是一声不响,光用眼睛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用眼神杀了我呢。”
“咳咳,你二伯母不就是这么哄谢小五那丫头读书写字的吗,我瞧着都是一个理,再说,也挺好用。”顶着好友眯起的眼眸,君莫离声音渐虚了起来。
——他和谢小五是一个年岁的吗?
——还有,他二伯母那明明就是在威胁小五乖乖写作业,不要闹幺蛾子,这人到底是有多瞎,才能把威胁看成“哄”?
——还挺好用!
谢和弦气得别开脸,狠狠咬起了手里的冰糖葫芦——哎,果然还是弟弟们乖巧懂事,可可爱爱,好友什么的,还不如山楂呢。
看着闹脾气的某人,君莫离无奈耸肩,心下却是松了口气。
——谢云曦那小子可真看得起我,只是这事,也不知能糊弄多久,哎!
友生艰难。
然而,就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一旁的谢和弦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微不可查。
第121章
南齐边境。
怀远静立, 他看着谢云曦沉默地站在护城墙上,不同以往的承重气氛, 令他不敢随意出声打扰。
而此时的谢云曦, 举目遥望漫天星辰,只觉自己微小如蝼蚁。
比之浩瀚苍穹,人类实在太过渺小、脆弱。
“所以, 为什么不好好珍惜生命?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 杀来杀去?”
——这问题,其实同何不食肉糜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抵达南齐已有三天, 在这三天里, 谢云曦真切地体会到了来自战争的血腥和残酷。
前世, 他生于华夏盛世, 自出生便安享太平。若说对战争有什么认识, 最多也不过在文字中, 荧幕中了解一二。
今生,得幸生于谢氏,长于琅琊, 纵然天下纷扰, 但他依然风雨未侵, 岁月静好。
只是, 这一份岁月静好的背后——
低头遥看, 边城之下, 篝火如昼, 往来繁忙的军医,血肉模糊的伤患,不分敌我的断肢残躯。
“古来征战几人回。”比文字更惨烈的是现实。
这一刻, 谢云曦突然明白, 为什么大伯他们如此反对他来南齐。也终于明白,长老院的众长老为什么要越过家主令,直接批了他上边境的请愿书。
前者终究心软,看不得他直面现实的残酷,沾染战争的罪恶;后者终盼他蜕变成长——雏鹰折翅,方可翱翔九天。
成长,总要伴着风雨,哪怕是腥风血雨。
“三郎,怎么大晚上的还在这?夜里风大,仔细别受凉。”低沉的男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谢云曦心头的诸多念想。
寻声望去,只见黑暗中隐出一位身着战甲的中年男子。
男子脸上留着胡茬,战甲上虽无血迹,却透出丝丝血气。
这是位气势英伟,但又矛盾地透出些许儒雅之气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