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了下拳,再次展开,白玉般掌上,真真切切浮起一层鲜红光芒,初看只是一团雾气,仔细分辨,有无数鲜红的细丝在其间疯狂舞动。
张媚甚感诡异,向后退了一步。
“你看见的,叫做牵丝蛊。牵丝源头只有一个,分蛊却可以有很多,分蛊能够继续通过分蛊传染,但彼此间不受影响,最终只由蛊源控制。”
他又一次握拳,红丝之雾于他掌心消散,“我对齐玄玥说,只要让皇帝中蛊,便可听她指挥,那一心想做皇后的傻女人正处于绝境之中,自然立即抓住了救命稻草。”
“但我没有告诉她,咱们张家拥有这等宝物,何以从未使用?呵,只因其作用越大,负面影响越大,被蛊源控制之人,立马会被看出异常。否则的话,咱们爹爹在朝多年,天天面对皇帝,岂有不用之理?”
他再次看着掌心,微笑,“我已感受到,她正式消化了那个分蛊。只要她在六个时辰之内碰到皇帝,就算大告功成了。”
张媚打了个寒噤:“下一步?是皇……”
张睿睿点点头,指住摇篮道:“媚娘,我要给你的孩子种一道蛊。”
“什么?!”张媚惊慌间挺身而立,尖声道,“不,我不允许——”
张睿睿并未受她影响,继续道:“媚娘,你方才说,张家已经完了。没错,张家已经完了,但,我不甘心,还有一个机会,最大、最好的机会!所以,我如今一切操作,都是围绕着他——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我将使他,成为皇帝!”
张媚唰地白了脸:“你疯了!”
“哪有?相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从前朝堂势力均分数股,处于微妙的平衡,从中拿下谁都不可得。而如今,任氏势力衰竭,已不足为惧,齐玄瑢则是你的靠山,他会支持你,甚至借此摄政,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故此,只要控制了皇帝,其他自然水到渠成。”
似乎有一种紧张而亢奋的情绪,透过血管,瞬间流经张媚的四肢百骸,令得她微微挺直了身躯,颤声道:“不,太危险了!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履险!”
“履险?你误会了,他身份如此重要,我怎会让他履险,我是要给他加上第二重保护啊!”
“保、保险?”
张睿睿摩挲着白玉般的手:“牵丝最厉害之处,它可以通过多人来完成控制的最终目的,所以我能够通过齐玄玥再利用她去给皇帝种蛊。但这种级别亦非无限制的,每多经一个人,控制力会弱上一点。”
“而且,牵丝是单线形制,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对下一级有所影响,但不能多头发展。这些都是制约牵丝之处。可它的优点在于,只要这条牵丝线形成了,即使中间环节出现差错,都能越过中间环节继续控制下一环节。”
“拿我此次使用牵丝而言,只要齐玄玥种蛊成功,她就算马上死掉,也无所谓了。”
语气中透出来的寒意,令张媚打了个颤:“可这与我儿有何相关?”
“很简单,我会把终极的蛊源给他,孩儿自然不会使用,只要我在旁催发,从此以后,他将与他的附体共生。”
“附体?”
“齐玄玥一旦成功,我这里感应到,就会让他和皇帝之间建成共生的联系。以后,只有维系小儿性命,皇帝也方能好好活着。孩子还小,不懂得控制之法,所以今后小儿的一举一动,会完美复制过去,等若令皇帝即时变成百日婴孩,形同白痴,直要到孩子长大,学会控制了,他便又成了他手中的牵线木偶。”
张媚颤声问:“那万一皇帝死了呢?!”
“皇帝死了?”张睿睿似感惊奇地笑了起来,起手搭在她肩上,“他死了,那自然各方皆输啊,妹妹,看来几年的宫廷生涯已使得你怯于冒险了,当年梅林之举,换了现在的你,再也不敢做了吧?”
张媚死死地咬住下唇。当年她在少师府,庶出之女,倍受大房欺压,可预料以内的一生一世,不见半点曙光。她抓住皇帝造府的机会,主动自献于皇帝,这几乎是华山一条道的冒险之举。如果失败,她能否继续活着,都值得疑问。
而今,她既贪恋那个“第一顺位继承人”可能带来的荣光,却又畏首畏尾不敢放手而行,确实顾虑太多,她再不是从前那个未出阁、憋着一股子狠劲的小姑娘了。
得到过,失去过,眼看又可能会得到,她却胆怯了。
默然良久,她才低声问:“但你刚才说,齐玄玥会死,她若一死……”
“我只是一个譬方!”张睿睿有明显的不耐烦,“只是打比喻说明蛊源与分蛊的一对多性,中间少了谁都没要紧,只要不发动她身体里的分蛊,她哪里有事了?”
“但……但……”张媚紧张地护住摇篮,眼见她哥愈发近了,她似乎还有无穷的问题,“附体共生,既是最大的威胁,为什么你自己不这么做?”
“我?”张睿睿嗤笑,“别说孩子气的傻话了!难道我还能控制他把皇位禅让给我?”
他似已耗尽耐心,喝道:“让开!”
张媚明明心里还有波澜,然而某种过于恢宏、过于灿烂的远景,瞬间淹没了她的心绪,听话让开了摇篮前方的位置。
张睿睿手里变戏法似多了一只琉璃小瓶,站在摇篮面前,倒出一颗暗金色的药丸。——齐玄玥在这里,便会发现,这颗药丸与她看到的亮金色有异。
张睿睿凝视酣睡中的婴孩,如同鲜花般的面容美妙鲜妍,天生带着一种高贵之气。
轻轻拉起婴孩肥嫩的小手,将金丸置于他掌心,那颗相对于婴孩小手来说显得体积颇大的圆丸滴溜溜旋转,很快消失无痕。
小手放回原处,婴孩获得自由一般的挥舞了下小胳膊,继续吐着泡泡沉酣于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