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盯着电脑屏幕的侧脸很专注,偏暖色系的顶头灯从上面打下来,很大程度软化了她过度紧绷的脸部线条。
同样是十几岁的青春少女,徐曼与秦笙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
一个活泼可爱,乐于撒泼耍赖,活似叽喳不停的小鸟。
一个却深沉稳重,脸庞明明略显稚嫩,却少年老成。
想起秦笙肩上的担子,许听语叹了一声,挺心疼她的。
秦笙的目光很敏感地扫了过来:“怎么?”
“没,想起小曼儿来了。”许听语笑道,“估计她今晚得乐得睡不着觉。”
“她唱了很长时间的情歌了。”秦笙一脸平静,就在她洗澡的时候,隔壁的徐曼是又唱又跳的,嚎得隔壁借住的杯厂小妹跳出来狂砸门。
以秦笙对她的了解,要么是路上捡着钱了要么就是谈恋爱了,反正能让这货精神异常的无非就是这两种。
“宾果!猜对了。”
秦笙兴致缺缺。
许听语说:“刚换班我见她魂都飞走了,说是见着帅哥了,一塌糊涂的那种。”
秦笙不敢苟同地翻了个白眼,许听语还想说点什么逗逗秦笙,前台的接待电话便响了。
“你好,前台……好,我这就送上去,嗯……不好意思,很快很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许听语一脸恹恹的苦瓜相。
每每触及到她的短板她都会是这么一副表情。
秦笙见她又是拿电池又是翻找一次性牙刷纹香液小茶包什么的,忍不住皱了下眉,“哪个傻逼事儿这么多?”
许听语正蹲在桌下的杂物箱里翻东西,声量有点小:“八一六的客人说洗手间里什么都没有,电视打不开,还有那个被子也得给他换一床……唉,啊姨搞完卫生肯定又忘记放了。”
一声叹息悠悠传来。
许听语来的时间不短了,但她至今无法在堆满各种床上用品的工作间准确又快速地找到合适的床单。
秦笙把发.票账单一股脑扫进抽屉,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摘了个小袋子把桌上那些用品全给扔了进去。
“我去吧。”
等许听语起身看过去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敲第三次门时,秦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再下手时力道便重了许多,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是在瞎磨叽什么,迟迟没开门。
好半天,沉重的木质大门终于“咔”地一声开了。
“关起门来不知道在瞎磨叽啥”的少年在看到门口臂上挂着袋子手里抓着被单面无表情的无赖时一脸的麻木不仁。
他来到这个破地方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而已,这是第几次来着?
每次遇到这个人都没什么好事。
苏启很认真地思考着明天要不要去买点彩票好中和一下他这该死的运气。
秦笙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将被单扔在床上。
大床中间的被子叠着,干净地无可挑剔。
这人到底是哪里有毛病?大半夜的要求换什么被子。
她阴恻恻地扫了他一眼,惊得苏启猛地退了两步,同时脑神经有些跳脱地一抽,对方的眼神让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浴袍有穿,带子很规整地打着结,锁骨没露,长腿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很好,他看起来没毛病。
“神经。”秦笙骂了一句,把袋子一扔转身就要走,大门却被苏启眼急手快地给关上了。
“你这什么服务态度?难不成还有让客人自己换被单的?”苏启有持无恐,“你工号多少?小心我投诉你。”
少年双手抱胸靠在墙边,下巴微挑,眼神挑衅,分明就是一副“机不可失,此仇不报更待何时”的得瑟姿态。
他本来对这家酒店的设备就有些不满,好在前台接待态度良好,哪曾想上来的却是秦笙。
苏启有心想要刁难一下,谁让她总让他吃瘪。
“你们这酒店服务意识不强啊,整个套房缺胳膊少腿的,洗个澡差点连毛巾都找不到。”
秦笙冷眼就睨去,视线从苏启的湿发一路扫向腿根,赏了他一记大大方方的白眼——你他妈脖子上挂着的毛巾,身上套着的浴袍是凭空出现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苏启不满道,“犯错还不准客人说了?”
秦笙直接对其视而不见,先是把摇控器的旧电池拆了换上新的,扭头再把被嫌弃的被单换掉,以防万一,她又是插纹香液又是开电视联网的。
最后拎着那些洗漱用品进了洗手间,秦笙很好心地帮着拆了包装纸,报复心满满地顺手扔在了洗脸池里。
出来时,苏启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他瞥向窗口,建议道:“那空调,实在不行该换还是得换,这也破烂那也破烂,我花钱可不是为了找不痛快。”
你才破烂,整一个破烂至极的少爷毛病!
秦笙不慌不忙,再次拿着遥控器按了按又扔下了,在木质长桌上砸出一声不小的声响。
苏启仔细瞧了瞧,倒也真的找不出其它的错处了,该做的不该做的秦笙都给他解决了,他摸了摸下巴琢磨着什么,余光里瞧见秦笙已经兀自打开了门。
“喂,我让你走了吗?”
这会苏启看着她默不作声的背影,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小孩脾气了。
俗话说得好,得人饶处且饶人,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是有些掉价。
他想要再说点什么,走到门口的秦笙突然转身朝他握拳,手指关节顿时“咔嚓”一响,明晃晃的威胁。
“……”
门被不客气地哐当甩上,阻断了苏启险些喷火的目光。
“笙,你电话。”
许听语见她从电梯出来,扭头说:“是家里的号码,应该是小沐打来的,我没接,已经断了。”
“嗯。”
秦笙又呆了五分钟,见酒店里暂时没事了就跟许听语与保安林叔打了个招呼就走。
已经不早了,从酒店骑车回家需要半个小时。
这个点路上几乎没什么人,秦笙沿着宽阔的大道一路狂踩,在一个路口拐弯后进了小道,她熟门熟路地穿棱在狭窄复杂的近道中,到家的时候竟比平常早了几分钟。
家里的大门没锁,秦笙把车扔在院子里,拎着黑色小袋走进末角最小的那间房间。
秦沐已经睡着了,他趴在低矮的四脚桌面上,脑袋枕着胳膊,右手还握着铅笔,口水顺着嘴角滴在胳膊底下的作业簿上,一只缺了个角的瓷碗跟圆盘竹筷整整齐齐地摞着。
秦笙用大拇指把本子上的口水给擦了,掌心揉了一下秦沐的发顶。
秦沐睁开一只眼:“……姐。”
“到床上去睡。”
睡眼惺忪地收拾好书包,秦沐乖巧地爬上了床。
走进厨房,洗碗池堆积了各种锅碗瓢盆,秦笙拿起抹布挤出一大坨洗洁精。
她把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白色,那臂上的颜色跟手背截然不同,家里安静极了,只有瓷器碗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秦笙拿来纸巾擦了擦手,眼睛停在了墙上的挂历上,上面用红色油笔画了一个小圈。
她皱起眉,薄唇抿成一线——快到月底了,秦正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