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苫对他的接纳来得太过突然,毫无预兆,让人忍不住怀疑这过分甜蜜的笑语中是不是藏着什么能将他迷晕在此处再打包送回国内的陷阱迷药。
但沈苫可顾不及这么多。他像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奇思点燃了体内的某根灯丝,一刻也坐不下,捏着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兴致勃勃地给秦峥展示完他刚刚买好的两张机票便拎着背包站了起来,自顾自主动向外走去。
那背影太潇洒,连发丝尾端都扬着雀跃和对未知的期待。
秦峥不止一次地见到过他这样的背影。
他总是没有预兆地到来,又毫无依恋地离开。
一次,一次,又一次。
但这一次,在察觉到秦峥没有跟上来后,沈苫却竟然第一次回头看了过来,笑着问道:“不走吗,陛下?”
沈苫太狡猾。
他看似善心地丢给秦峥一个选择,但他们都知道,这漂亮的邀请虽然诱人,但裹的却是杀人的蜜糖,百分之一千一一定是陷阱,可除了陷阱之外,秦峥似乎也只剩下在此时此地便与他永远诀别这一个选项。
那么,究竟、到底,沈苫自己心底又希望秦峥怎么选呢?
秦峥坐在原地,背倚着座椅,双腿向前,微微扬起头,意味深长地问道:“你是说,和你一起走?”
他从沈苫那里得到的答案也是同样认真的一字一顿:“我是说,和我一起走。”
秦峥依旧在看着他。
但也许连二少爷自己都不知道,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某个人时,他的睫毛根部总会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虽然沈苫知道不可能,但这点颤动总让秦峥显得很紧张似的,也让他显得很……
很可爱。
正经不过两秒,沈苫很快又泄掉了眼中那份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认真,清澈散去,他回归摸不透的笑意,耸了耸肩,随意道:“怎样都好,无所谓的吧。”
秦峥终于站了起来。
年轻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过去,俯在沈苫耳边,轻声念了一句奥地利的通用德语。这句话翻译过来很简单,也很不客气:“你可最好是无所谓。”
“……”
沈苫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秦峥随手捞过自己的背包搭在肩上、揣着卫衣连兜头也不回地先行离开。诧异地倒了半天气,男人才一边无声嘟囔着“臭小鬼”,一边背过手,勾起唇角,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
嗨,外婆。
维也纳有金色大厅,有舒伯特,有匈牙利的李斯特。
很快,也会有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程家的小孩就是《倒春刺》的阿回
第5章 Ch5 知雪
#
“你觉得多瑙河是蓝色的吗?”戴着蓝色渔夫帽的高个男人问道。
展厅空旷,四四方方的空间在白日里没有打任何灯光,全靠一面墙上通透的带状高窗与展厅大门将自然光引入室内,为零零散散的游客照亮他们当下驻足的艺术品。
方才被询问的矮胖身材男人扭头看了一眼同伴头顶的颜色,把目光又转了回去,很有个性地冷酷道:“当你决定问出这个问题时,就该知道我的答案了。”
站在电影中的同款绿桥向下看,穿行的车辆与多瑙河交叉出奇妙的角度,但就算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河水似乎也与蓝色关系不大。
渔夫帽哀叹了一声:“真失望!来之前我一直以为维也纳的多瑙河和布达佩斯真的不是一个颜色的。”
欧洲太小,发生在维也纳的故事实在太多。
《爱在黎明破晓前》上映于1995年,美国青年与巴黎女学生的邂逅浪漫美好,沈苫敢打赌,在这之后的几十年中,有不下上万人曾从巴黎出发过来打卡过男女主曾经走过的路线。
但他此刻却避过了所有热门景点,站在《沃莉肖像》前,听两个陌生人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匈牙利语小声嘀咕小约翰·施特劳斯的世纪诈骗。
一旁的秦峥听不懂这门复杂难学的外语,但沈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地抿住微笑,实在可疑。
“他们在说什么?”秦峥问。
沈苫歪头靠近身边人,轻声反问:“你听过《蓝色多瑙河》吗?”
秦峥挑了挑眉,抬起食指在空中转了个圈,示意这正萦绕在房间里的悠扬乐曲难道不就是“奥地利的第二国歌”。
沈苫狡猾地对他眨眨眼:“那你知道多瑙河在什么时候才是蓝色的吗?”
多瑙河,世界上干流流经国家最多的河流。据统计,其河水在一年中要变换8种颜色:棕、浊黄、浊绿、鲜绿、草绿、铁青、宝石绿、深绿色,时间不等,复杂多变,并非这首享誉世界上百年的圆舞曲题名那般是纯粹的蓝色。
但沈苫永远不可能问出这么正经八百的问题。
秦峥了然地回答:“在喝多的时候。”
沈苫打了个不怎么响的响指,鼓励小孩一样对他做出微笑的口型:“Bingo!”
每当去到一个新地方,博物馆总能帮助你快速了解本地深藏的历史文化底蕴。作为经验丰富的旅行者,沈苫深谙这个道理。
在他那没有落到纸上的旅行清单中,与自己职业息息相关的金色大厅和国家歌剧院排名极其靠后,几乎差一点就到了可去可不去的范畴之内,而利奥波德博物馆作为全球规模最大的奥地利现代艺术收藏之一则高居榜首,成为了他一大清早——好吧,他邻近中午睡醒后去敲醒秦峥房门的动力之源。
“您好。”有人用拗口的德语在一旁试图打招呼。
在发现同时转过来看向自己的两人明显拥有两副亚洲面孔时,红发碧眼的年轻女孩抱着笔记本局促地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