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小插曲
不老峰顶白雪皑皑，寸草不生，别院建筑漆黑如墨，不论何时看去，都有些萧杀苍凉之感，但颜玉璋站在其中，就仿佛水墨画中点了一笔艳色，轻而易举就会吸引观者的全部注意力。
眠风跟在颜玉璋身侧，小心地帮他撑着伞，颜玉璋裹着一件银白色的大氅，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听雨和殷无咎，最后随手虚空一点，终结了两人不甚高明也不太体面的对打。
“主上。”被水幕隔开之后，两人才惊觉颜玉璋到场，先后收手拜见，却不知颜玉璋有何吩咐。
颜玉璋看起来兴致不算太高，懒洋洋点了个头示意他们不必拘礼，而后从袖里取出一片纸张交给听雨，对他们二人道，“有些东西需要你二人采买置备，灵石只管向眠风支取，半月内备齐。”
听了这话，听雨立马眼睛一亮，略微有些兴奋，“这是要出门嘛，主人！”
颜玉璋唇角微微勾了勾嘴角，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看起来有些冷淡，但这显然不是针对听雨本人的，因为他的目光正落在那山外飘渺的云雾中。
“算是吧。”颜玉璋收回目光，微微敛眸，颇有些意兴阑珊，“倒也还没定……”
以殷无咎对于颜玉璋的了解，这人其实挺咸鱼的，当然，高雅一点的说法是闲云野鹤，无意于世俗权势争端。
在不老峰呆着的这快十年光景，殷无咎几乎没见到颜玉璋主动参与什么宗门活动，这个人贵为掌教师弟，又有元婴修为，居然在青莲圣宗连个虚职都没挂，成日里不是闭关，就是在浮空岛对着云海撑着钓竿，除了他找到灵矿完成任务那次，这人也几乎没出手过。
总而言之，对比他偶尔听闻的宗内其他青年才俊那些崭露头角轰轰烈烈地事迹，颜玉璋的特点就是非常宅，非常与世无争，非常不思进取。
当然，这也可能跟他的身体状况有关，殷无咎猜测这人十年里九年在闭关，且常年服药，偶尔离开别院大约也只是去泡了药浴，身上带着一种融入骨髓的药味，多半是不太好治的伤病。
不过，颜玉璋的身体究竟有什么问题，他不得而知，但作为一个在青莲圣宗困顿十年之久的人来说，他对这次的下山之行也有些期待，毕竟已经太久没有回到人间了。
领命之后，听雨和殷无咎也就勉强偃旗息鼓，他们研究了一下单子上的东西之后，分工采购物资。
听雨作为筑基中期修士，身份上等同内门弟子，所以负责采购一些只有内门或者一些高级办事处才能找到的东西。
相对应的，殷无咎则负责一些需要去外门乃至青莲圣宗之外采购的物品，这其中，不少都是低阶灵草，需要的品质也不太高，只是数目却大，应该是炼制丹药的辅料。还有一些零碎之物，则是需要要到坊市去淘一淘，能找到最好，若是找不到就只能重金求购的稀缺奇巧之物。
因为颜玉璋给的时间有限，两人碰了头之后就飞快的开始行动，听雨去半山腰的不老峰一脉借了头仙鹤，骑着就一头扎进了内门。
而殷无咎则没那么花哨，他找眠风支取了足够的灵石之后，别好柴刀直接纵身跃下山崖，几个闪身腾挪很快就下了山。
他抄小路往秋水江而去，一个跳跃就能蹿出去十多丈远，若是中途借力，不仔细看都会觉得他一定贴了神行符加速低空飞行，但事实上，他只是运用了砍柴刀法中的身法配合以此刀法修行而出的灵力而已。
这情况要是被旁人知道了，绝对会觉得匪夷所思，毕竟即便是筑基修士也只能借助法器凌空而行，想要真正凌空踏虚，至少也得是金丹修士，而这练气修士的提速之法则向来只有神行符，极少数身家丰厚的可以烧着灵石置备一些具有加速功能的灵器靴子之类的东西，但这些都属于极其少见的情况，略去不表。
和四年前相比，殷无咎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内外门的分界线处，他出示了自己的令牌，又登记了信息，很快就再次踏上了外门区域。
四年，对于修真门派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资质有限，进阶无望的低阶修士而言，却已是一段不短的时光。是以如今的外门青石黑瓦未变，但往来之人却大多已经是生面孔了。
殷无咎心中感慨，脚下却不停，他的目的地是低阶丹朱阁，这里的主要职责是炼制低阶丹药，虽然一般不出售灵草，但是凭借颜玉璋的身份喻令购买一些尚未炮制的原材料也不是难事。
他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在外门恢复了常速行走，没多久就到了丹朱阁门口，只不过就在他踏入门槛的那一刻，就刚好有个人倒飞出来，伴随着某种压抑的惊叫声。
初步判断应该是个人，殷无咎下意识扶了一把，入手却发现对方身上的冲势不小，于是又顺势转了半圈才卸掉了这股力道，带着对方一起在门口站好。
收回手，殷无咎才看清那个瘦骨伶仃的女修脸上正赫然印着一个微红的巴掌印，而她的身上同样青莲圣宗弟子袍服，绣纹乃是一朵灵芝，应该是丹朱阁弟子。
“还好？”殷无咎看她脸色苍白，形容颇为狼狈，不自觉多问了一句。
对方慌忙低头道谢，“多谢师兄，对不住，方才是我不小心……”
见她如此，殷无咎猜测她平日里多半被人欺凌惯了，一时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用表情安抚，“无妨。”
而后他听到了丹朱阁内传来了一个颇有些耳熟的声音，“不长眼的东西，弄脏了我的法袍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女弟子脸色更白了，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还请这位师兄高抬贵手，原谅我这次……”
殷无咎愣了愣，寻声望去，果然又见到了李宝云。
只是如今的李宝云和上次相见时变化颇大，观其容貌虽然仍是风华正茂的青壮之年，但气度神色见却已然有了中年人的影子，身上却多了些掩饰不住油腻市侩，特别是那一身红梅点雪的袍子，让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油头粉面气质。
与他相比，反倒是殷无咎看起来更年轻，这些年他勤修不辍，内外兼修，身形挺拔匀称，气质也飘逸出尘，如今看起来依旧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同十年前进入青莲圣宗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不同的是，殷无咎如今已有练气九层的修为，在外门算是出类拔萃，所以只在丹朱坊门口那么一站，就已经引起了几位女弟子的悄悄探看。
殷无咎不知道李宝云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不仅修为丝毫未进，还搞得一身脂粉气，但却依旧看他这副恶霸行径不惯，当下嘲讽道，“多年不见，依旧气焰嚣张啊，李宝云，为什么我每次下山总能遇到你？”
那李宝云这才也看清了门外之人，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不少，“殷无咎，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
“那你这是皮又痒了？”殷无咎随意一撂衣摆进了门，肆意一笑。
他朗目星眉，举止投足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潇洒气概，同李宝云那种刻意的拿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高下立见。
“哼，你少多管闲事！”李宝云虽然嘴上不服输，但是见殷无咎靠近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毕竟因为殷无咎，他可不仅挨了一顿打。而且细数起来，他俩的恩怨在九年前的狱里就结下了。
殷无咎笑了笑，将需要的药草单子以及颜玉璋的纹样玉简推入了柜台，同那药房弟子简单说了下需求，待那弟子毕恭毕敬地捧着信物和单子进去找掌事汇报的时候，他才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李宝云那里。
李宝云又后退了半步，他听得很清楚，殷无咎是奉元婴高人之命办事，丹朱阁那些人都对他尊敬有加，不敢怠慢。
而且他还注意到，短短四年时间，这人的修为竟然已经从练气四层提升到了练气九层，按照修真界的规矩，他的确没资格对殷无咎出言不逊。
注意到他的动作，殷无咎倚在柜台上盯着他，“道个歉吧，不然……我就让你也体会一下这位师妹的感受。”
“你……你，欺人太甚！”李宝云显然想起了上次的经历，他咬牙切齿，忽而眼中又闪过一丝底气，“你不要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不就是个内门杂役么！论靠山，你以为我没有？”
果然，此话一出，之前那个女弟子连忙摇手，同时小声对殷无咎道，“不用，不用麻烦了……这位师兄，方才的确是我的不好，您千万莫要为了我冲动惹事……”那女子眼中的恐惧和担忧愈见浓烈，几乎是苦苦哀求了，看得殷无咎心中一叹。
他自己孑然一身，修为也比李宝云高，背靠颜玉璋又不担心对方的报复，可这个女孩儿显然顾虑颇多，与其遗祸无穷，她的生存智慧更是忍一时之辱，换取他日低调做人的安生日子。
殷无咎自忖于此女不过萍水相逢，要说终日相护也是不现实，既如此，若今日强行出头，他日终归离去，那李宝云没本事找他报仇，难免不会往死里折腾这个姑娘。
“也罢。”殷无咎面上做出一幅无趣的冷淡模样，似乎不愿意继续理会那位过于懦弱的女修，于是扭头对李宝云道，“既然旁人不追究，我也懒得多事。”
“算你识趣！”听他这么说，李宝云也松了口气，故作姿态地哼了一声，忙不迭地到了屏风另一头的隔间去了，离殷无咎隔得远远的，倒也没再刁难那个女弟子。
倒是那女弟子满眼感激地看着殷无咎，只不过她的表情依旧怯怯诺诺，带着一点对惹恼殷无咎的担忧和愧疚。
殷无咎没多说什么，很快丹朱阁的掌事就亲自下楼把一个紫檀匣子交给了他，清点了东西无误后，他就离开了这里，没再多看那女修一眼。
【作者有话说：缓和过渡一下，准备下山第二十八章 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