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確侧过头冷冷瞥了他一眼,"本官在这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欺君罔上的狗贼在这儿,李总管才不放心的!
在外人眼里,太监这种不健全的人,心理更是残缺的。
而裴確作为太监头头儿,自然是缺到了极点。
大权在握越发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益发阴晴不定,他裴確皱皱眉头,让人三更死,谁又能留人到五更!
李文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感觉对方的目光凉凉滑滑地从自己身上划过,一股寒意从脊柱上蔓延开来,慎的四肢都开始发软。
他求助性地望向小皇上,正遇上小皇帝清咳一声,圆场道:"哈哈哈哈哈……既然千岁爷在这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退下吧!"
裴確面色稍霁,一双墨色黑眸望向对面的小皇帝,他蹙了蹙眉毛,似有委屈,"陛下怎么不继续唤我裴卿?"
慕容纾:???
精神分裂吧这位!?
前一秒还黑着脸吓人呢!这一眨眼嘴角微瘪眼眶含怨的,变脸比翻书都快!
看来地位再高的太监,也是太监!
果然是一样的阴晴不定!
"陛下唤我裴大人,千岁大人,总归没有裴卿亲厚。"
裴確弯了弯眼睛,再次将杯子递到小皇帝唇边,"先帝在世,为表宽厚,可是叫臣──裴爱卿的。"
呵呵!
我父皇为表宽厚,还给你净了身,赐名裴確呢!
见他没动,裴確继续道:"先帝治下有道,赏罚分明,宽惩有度。
陛下虽颇有先帝遗风,但到底年幼……"
他压低了嗓子,声音暧昧地在两人耳中徘徊,"想来若是陛下有缘,再与先帝相见,定能从先帝处受训良多……"
一阵风从御风台门口穿入,带着几丝秋日的凉,呜咽阵阵,冷不丁地刮在慕容纾额头上,惊的他灵台一阵清明──
与父皇相见!
你怎么不去天上与我父皇相见!
这狗贼,果然是心存不轨!
他这是摆明了想要弑君啊!
慕容纾往后撤了撤身子,与裴確拉开距离,他打量着裴確的神色,对面的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却不见一丝臣子对上的恭敬与谦卑。
尤其是那双眼睛,墨海翻腾,阴鸷凛厉,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慕容纾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下朝局并不稳定,他为了把权,杀掉了太多权贵老臣,新人填不了空缺,还指着自己这个草包皇帝去主持春闱,挑选能有所作为的青年仕子。
况且那些被他打压的世家急等着反扑,这个当口弑君,并不明智。
裴確见他后退,又倾身向前。
这是个带着逼迫意味的姿势。
谁能想到,仅仅十年的时间,他竟能从满门抄斩,被迫入宫的处境,走到将北周王朝皇帝,欺压成这种地步!
年幼的小皇帝微微缩着单薄的身子,像是在害怕他。
浓黑的睫毛遮住了眼睛,阴影打在白皙的皮肤上,活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再过了年他就十六岁了,怎么还是这样矮矮的,小小的一团,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他心底轻啧一声:一朝皇帝看起来娇弱的很,一点儿男子气魄也没有,活像个女的——
又脆弱、又精致、又可恶……
第5章 黎国
说起来他和慕容纾的缘分,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
久到那个表面上看起来君臣和睦的时代,久到慕容湮还没建立北周王朝的时候。
天下分裂太久了,军阀割据,卒兵四散。
长年累月的战乱埋葬了一批又一批年轻的士兵,饿瘦了乡下田间数不清辛勤劳作的农夫,累死了不知道多少匹流离的战马。
天下亟待一位新的君主结束这乱世,还世间一处清平。
慕容家割据常洛,隔岸观火般看着四起的烟尘,休养生息。
到了慕容湮这一代,他不再甘心于偏安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