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路崎岖,我坐步辇摇摇晃晃,又催我困意袭来,冬愈深,我好似愈发困的多了。
我入殿,只见皇帝与孙氏,宾客未至,主人先行。
我理理裙摆施施然上前,满身的红夺目耀眼,我未施舍半分注意在那对母子身上,只朝着父皇露出笑来,一如从前般行了半礼,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即便我即将嫁到蒙古,我也是君王心上唯一的明珠。
“儿臣参见父皇。”
歌舞生平,夜筹光交错,我自席间窥到了晋怀,我微微颔首未再瞩目于他。身后上善许是注意到我的情绪,便引将七弟轻柔抱送我怀中。
“公主,看看七殿下吧,可爱着呢。”
我低眉看了看怀中孩提,好似心魔作祟,眸前蒙了尘,我手伸向婴孩的脖颈,五指渐渐收拢,紧,再紧。
那婴孩突然朝我笑,纯真又开朗。
我骇住了,下意识松开了手,许是血脉相连,我竟有些不舍,我固眸静气,又将他抱在怀中摇摇,安抚方才的惊魂。
旧时王谢堂前燕。我立在玉堂鎏金匾额下时,如是想。
暮雪之时,雪落满地,铺就的雪白锦绣路,直引向峻宇雕墙。台阶上深处一丝纹缝,反让满目的辉煌锦簇,多了几分真实。不至让人猜忌,可身在梦中。
我便有些怕了。怕那颗心,堕入无边相思海,堕入终有一日,由我的厌弃筑成的寒冰地狱。
今儿是腊月几日,我记不大清了,我兜起宫裙,作了个简单的网。抬眸是洗净的天,踏的,是茫茫无垠的雪盖子。
它们也织成一张网,不见埃尘,却脏的很。
所以我,小心翼翼,足尖儿点在雪上,想离它远些,却避之不及的,要湿了鞋面。
挠挠额尖,我想起晋怀给我的那只鹅黄的蝶。拾起一片梅花瓣儿,我想起母后,想起父皇,想起沉瑨,想起晋怀。
梅花一片又一片,铺开一层触目的红。
冬日的天光收得极早,流霞暮色辉煌过刹那,转瞬之间就归于沉寂。
岁至安宁,朔雪摧杀着所有的生机。
那晚,沉瑨拉着我,在宫墙上狂奔,他说,姐姐,跑快一点儿吧,一切就可以忘记了。
跑的越高,呼啸声愈猛烈,心跳也愈急促。我的手被拉着,伴着他稳健地往上行。他的每一步都十分决绝,而我,却在半路时,回首望了望。宫道和各宫都缩成行与点,错落有致。
原来我们的一生,都要在这样的棋盘里度过。
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