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我与晋怀,或许是这深深院墙里的最后一丝温存,也是浓幕前行的那盏孤灯,或明或暗,只有举灯的人才知道,奔向一个人,本就是件不计代价的事。
可结果,终不能如散沙般,说扬,便张开袖。
我不会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因为遇见,本身就是一件毫不讲理的事。
我任由沉瑨,这个我唯一的同胞弟弟,执着我的手,在寒风中汲取一抹惬意与稳健。
记得母后说,刚出生的婴儿,粉粉的一小团,皱着脸,像上京未开的春桃。
我很好奇,也笃信,以后,沉瑨该是年少铮铮,群山拱月的佼佼。
我想,他定会来日截虎平川,旌旗十万斩阎罗。可我又想他平平安安,稳度余生。
可以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而不会像我这样,连自己的幸福都把握不住。
“他不是我的良人。”
我思索了许久,终于借着不绝的风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我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了描着海棠花的锦袍下方,正好,是心脏的方向。
“一个人的心很小,也很自私。很多时候,装满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就再也进不来了。”
“沉瑨,以后遇见喜欢的人了,一定不要放弃,不管是母后的阻挠,还是父皇的不悦,抑或是王公大臣的反对,你都不能放开他的手,人生短短数十载,要为自己活。”
和亲的前一天,我偷偷溜出了皇宫。
皇城脚下还是那般繁华生气,软红绸带与日月同辉,照水梅粉红骇绿,闹市里百姓们喜笑颜开,便有三两孩童拍着手念着时下流行的顺口溜,路边摊叫卖声不绝于耳。
我便以为那便是皇城全貌了,那样令人动心。
但是到了夜里头更深露重,几几灯火燃着,快要灯尽油枯。更夫经过时,那些晦涩的、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在这白昼里熙熙攘攘的皇城街上,一一浮现。
有白日里风光无限的人,醉酒悼哭命运何其不公,为败于朝堂,败于生意、败于情事;有生来穷苦的人,连几声呜咽再喊不出来,兴许今夜便会冻死在寒雪里。
我才知世上有黑有白,无一事能窥一斑而知全貌,方知皇城脚下也有人这样潦倒,连口饭也讨不来。
我们不过都是这尘世里的蜉蝣。
那晚,我跟沉瑨说,这世上没有两全,你要得到一方,就必然要舍弃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