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生太长了,长到身边人都慢慢离去,只留他独自一人。
沈青岩睡在了桃花下,化成一树娇艳。
温冉匿在山麓杂草里,沉钰歇在满院梨树下。
他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沉瑨?
嘘,莫要吵我,我见着他啦。
“怀玉!怀玉!”
红衣裳在这小巷子里十分的扎眼,远远望去倒像是雨里的一团火。
他方才花了点时间整了整仪容,此刻瞧上去倒也顺眼了些,他撑伞漫步,装作不经意,却是故意挡在人身前,与那人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
唔,力气不小。
他酿跑了两步便稳住了身形,把伞随意的斜搭在肩上让自己能够看清来人,见那人头上顶一把扇子却是有些好笑,不过随即便觉出这把扇子不同寻常。
他眼含笑意,眉目疏朗,“公子好雅兴,雨这么却大不擎伞,只拿一把扇子遮着。只是这么急着是想去哪儿?”
宋沉瑨做出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眉眼带笑却在悄悄的打量着,暗叹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美人儿也见了不少,只是此番姿色着实不多见,想必若非神仙垂怜便是大有来头了。
周嘉树手指轻轻拨转伞柄,静静的瞧着。
“陛下还在外野游什么?速速与我回家吧。”
然许久,都未听得他的声音。宋沉瑨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的人不知道去了哪儿,突然一个人站在汹涌的人群总会给人带来一种如同梦魔般的冲击力,让人不禁怀疑周遭的世界是梦境还是真实,它随着人流不断拨开人群寻人。
“怀玉!!”
耳边的风呼啸,他四下望去,入眼皆是万家欢乐。人群中逡巡,他看见他的怀玉在朝他挥手,他看不清那双的眼睛是不是泛了泪光,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他找到他的怀玉了。
宋沉瑨走的时候,享年六十六岁。
不在金腰儿绽的初春,不在初雪纷扬的暖冬,他走在立秋日的清晨。
去时,白露始降,唯有寒蝉相送。
他走时,华发上只簪了一支玉簪,许是年代久远,上面已有好几处裂纹。
十里缟素,薄雨微寒。
王守忠斜立在积雪之中,站在城墙上,隔着层层行人,只能看见被举得高高的孝灯,倒好像是吐纳大千世界,万点玉屑皆从中来,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