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京复命的时候,他才在宫宴上遥遥看了裴婴一眼,皇后盛装端坐于天子身旁,一身赤红牡丹纹绣长袍竟衬得他那张脸似雪一般的白。燕晁举杯为功臣敬酒,裴婴也浅浅抿了一口,酒水入腹时就变了脸色,拿了条绢帕挡在唇边低低咳了起来。
晏云霆听身边已有几分醉意的同僚唏嘘,说皇后小产之后身心皆伤,至今还得日日吃药。
裴婴起身向燕晁告罪,只说身体不适,怕是要提前离席。燕晁正和一个少将军谈得兴起,闻言并未回头,摆了摆手便让裴婴退下。
皇后离场,晏云霆看着裴婴越发瘦削的身影心如绞痛,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出宴席,在前往顺宁殿的路上拦住了裴婴。
那年裴婴腿脚无恙,他走得快,便一头撞进了晏云霆炽热的胸膛里,皇后一句“放肆”还未说出口,他便被一双浸染了沙场血腥的唇瓣吻住了。
晏云霆挟着陈国的皇后去了僻静之处,裴婴攥着他的衣襟咬牙垂泪,“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
这是他丧子以来第一次落泪,却是在晏云霆面前,晏云霆望着他原本该如他身上那件牡丹花外衫一般娇艳的唇,如今却一片惨白,月色映在裴婴眼中,亮得惊人。
他伏在晏云霆怀里握拳砸他肩膀,哽咽着诉说他的痛楚,“我的孩子......我还未见过他!”
裴婴抬手抚摸晏云霆侧脸,他含着泪,美得令人心惊,他眼里有急有哀,似乎有话迫切想要告诉晏云霆,最终也只是默默吞咽了回去。
他只是哀哀看着晏云霆,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是个男孩,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晏云霆心疼难忍,心情却又纷乱,裴婴失了别人的孩子却痛苦成这般,这让他如何好受?
他将裴婴抱在怀里低低安抚,裴婴微凉的手掌攥住他的腕骨哀求,“元徽、元徽你带我走,我不想做皇后了,你带我走。”
他的肩胛骨硌得晏云霆手心疼,晏云庭的指腹摁在他潮湿的眼角,并没有说话。
裴婴眼底的各种情绪因为他的沉默渐渐淡了下去,他松开了晏云霆的衣襟,垂眼往后退了一步,用手背挡在眼前,沙哑地说了句,“时辰不早了,云麾将军该入席了。”
那一夜他们不欢而散。
裴婴许久没有回答,久到让晏云霆甚至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低头轻吻裴婴耳垂,低声提醒,“晚竹?”
裴婴在暗处发怔,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绞紧了晏云霆的袖口,半晌后才短促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