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过后,积雪到膝,每走一步都变得分外艰难。
胡翟戴紧毡帽,瑟瑟地仰头去看,只见绒布似的漆黑夜空仿佛被大片倾轧一般,天宇高悬,群星漫天,他胸口不禁涌上劫后余生的欣喜。
阿宇跨着雪走到他旁边,递出兜里的小罐,“大人,入夜太冷,不喝点的话后半段走不下去了。”
拔掉木塞,胡翟小心翼翼地喝了两三口。烈酒十分呛喉,他却觉得格外爽快,身上很快热乎起来。
整顿过后继续前行,远远望去,他们穿梭在广袤的雪原中,宛如三颗小小的米粒,非常缓慢地挪动着。
跋涉得太久,当看到山下避风处那一连片灯火通明的营帐时,胡翟膝盖一软,险些摔倒在厚实的积雪中。
敬子辰堪堪扶了他一把,胡翟挣脱开,像归家之雁般急不可待地顺着山坡往下跑。
柔软的乌裘在他身后展开,轻飘飘的,好像下一刻便能带着他御风而起。
胡翟眼中只映着那些明亮的灯火,他胸口起伏,急促地喘息,深一脚浅一脚,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着。
有人看到了他,大喝一声:“站住!”
胡翟哪还管的上这些,士卒们密密麻麻的营连已经近在眼前,他只需要找到军中大帐,确认里面的人——
刷!
一根尖锐的利箭破空而来,狠狠没入他面前的雪地之中,只留亮黑箭尾。只差一步,就能将他的脚扎穿。
胡翟惊愕地仰起头,高声道:“我是胡翟,我要见王爷!”
“胡大人?”距离太远,箭塔上的士兵只见他一人,不由冷笑一声,“那我还是敬司马呢。来人啊——”
才喊到一半,他忽然像被人揪住舌头一样,双目远睁,赶紧住口。
“乱议上官,扰乱军纪,”敬子辰慢悠悠收回那块金光闪闪的司马牌,掀起眼皮,“等会自己去领罚。”
那名士兵夹紧了腿,“是!”
不远处的大帐中,桌边围坐一圈披甲元帅,元曌正十分激动地站在地图旁说解军情,唾沫横飞,激情四射。
一阵风过,帐帘微起,坐在桌头的男子忽然猛地竖起手打断了他。
“怎么了?”元曌哽住,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是哪儿出了问题吗?”
那男子微微蹙起眉来,只低声道:“你听。”
他表情肃凝,一桌人全以为是汉盛军夜袭,纷纷屏息凝神去听那风雪之中的细微声响,几乎被吓得肝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