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太湖山10
云焱很好奇墨雪会如何说，所以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墨雪看。现在不过是下午时分，虽然不该是阳光暗淡的时刻，但他们走了一会儿，就从天边飘来了一大朵云，阳光躲在云层后面，只投下一些淡淡的光芒，整个山林感觉就像是快要下雨前的阴天。
这暗淡的光线落在墨雪的脸上，好像给他那张白净的脸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的眉角微微一动，似乎是回忆了一番，想了想某些事情，然后才说道：“罗刹城素来名声就不好，传言他们手段残忍，一直被视为邪魔外教，后来又杀了太湖山许多人，被围剿并不奇怪。”
“一直被视为邪魔外教吗？”云焱的心中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大石，是的，总有一些人喜欢带着自己的主观臆断来定义别人，即使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没有了解过他的生平，仅仅只是因为“江湖传言”就定义了他们的好坏善恶，不仅如此，他们还喜欢抱团，拉着别人来认可他们的判断，叫嚣着：“你看我就说这个人是坏人吧！”
云焱的眼睫毛彻底盖了下来，将一双桃花眼都遮住了，他的脸五官俊秀，这一双眼睛却是点睛之笔，当这一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此人少年英气，顾盼多情的感觉，但是当他的眼皮垂下来，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会忽然变得有些邪气，而且会给人一种此人充满了敌意和攻击性的感觉。
但是墨雪没有从云焱身上觉察到这些，因为当他看向云焱的时候，他的嘴角已经向两边勾着，似乎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笑着问道：“墨公子可否举例一二？比如他们是如何的手段残忍，又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江湖上惩恶扬善的事往往会口口相传，伤天害理的事却往往被讳莫如深，我就是很好奇，很想听一听。”
墨雪一愣，因为他也不是很清楚当年的那些恩怨，具体说起来，好像罗刹城除了杀了他几位叔叔伯伯以外，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杀他叔伯的手段也称不上残忍，他们死前并未被折磨，除了大伯以外。
墨雪似乎不是很愿意提起这件陈年往事，皱眉说道：“比如当年我大伯是诚心要娶罗刹城城主的女儿为妻，当时我婶婶已经怀着孩子九个月了，为了补一个明媒正娶的过场，她先回了罗刹城，等迎亲的时候再从罗刹城到太湖山，后来我大伯带着聘礼去罗刹城，他们却出尔反尔，将我大伯割喉放血，一整夜倒挂城头，直到第二日血尽灯枯。”
云焱一边听着，心里却想起了娘拧着一张狰狞的脸对他说过的话：“墨氏阴险狡诈，是他们自己内部门主之争，先弄死了墨桓，趁着天黑，迷晕了城头的人，悄悄地把尸体挂到了我们城楼之上，让罗刹城有口难辩！”
他想着娘亲每次用鞭子抽打他的时候口中说出的这些陈年往事，回味着那充满了仇恨的语气，他知道，这些不会是谎话，这么多年，尽管母子情分淡泊得像是挂名的一样，但艰辛的那些年，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对于那个把他养大的女人，他还是了解的，她对追求真相有着深刻的执着，不会为了掩盖某些真相而编织一些谎言。
娘不会，但不代表墨氏的人也不会，毕竟是几百年的声誉，不该揭露于人前的脏事就需要遮羞布来维护，比如墨阑珊的身世。
他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怒气，哗啦一下站起身来，双拳紧握，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克制，语气却十分地不客气：“原来只要尸体挂在哪座城头上，凶手便是哪座城，你们墨氏判定凶手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
墨雪终于感受到了云焱身上的情绪波动，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他，看到了他眼中隐约的血丝，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问道：“你怎么了？这些事我也只是听说，其中有些细节我也不清楚。”
云焱忽然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对墨雪发火的，其实他也知道，当年罗刹城灭城的时候，墨雪也不过还是两岁的小孩，又知道什么参与过什么呢？
如果剥离开他背后的墨氏，墨雪并不是他的仇人，相反，他还是他的恩人，那个在陌寒峰上从雪狼嘴下救了他一命的小哥哥。
他侧身跳下了他们坐的大石，背影在石梯山路上忽然被拉长了似的，然后他头也未回，说道：“你们墨氏还真是与众不同，藏着挺多不为外人道的秘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墨雪弄不明白云焱为何忽然生气却又忽然平静了，“嗯”了一声，也跃下了大石，跟在他身后。
那和乌云挣扎了一个下午的太阳最终还是没能露出真面目来，很快就干脆放弃了，慢慢地隐藏到了山腰后面，把傍晚和夜风招了来，墨雪和云焱沿着回去的山林小道走着，来时的闷热就换成了现在的微凉。
只不过来的时候是云焱走在后面，盯着墨雪的背影看了一路，回去的时候却是墨雪走在后面，也盯着云焱的背影看了一路。
墨雪忽然发现自己还不曾这样细细地观察过云焱的背，那结实的肩背真是宽阔，即便是宽松的粗麻布衣裳，也遮挡不住那微微隆起的漂亮的肌肉线条，山风吹动的时候，布料紧紧贴在后背上，背部肌肉的线条就更加明显了，甚至连两条漂亮的蝴蝶骨都若隐若现，让他觉得这具身体充满了力量美，实际上，云焱的力气的确也很大，即使是灵力低微的时候。
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灼灼的眼神，云焱忽然回头，墨雪触不及防，眼神躲闪不及，那一副三岁小孩望葫芦糖的眼神就落在了云焱的眼里，云焱微微眯眼，忽然心中一动，那些郁闷立马都一扫而光了，心中被一个念头填满了：“我就说吧，他一定是对我有意思的，看吧，看看他这小眼神！”
可是，他接下来要对墨氏所做的事情，真的能让墨雪和墨氏剥离开来吗？从此以后，墨雪会不会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仇人？
云焱看着墨雪，脸色由惊喜转为隐忧不过是顷刻之间，最后只剩下了好奇和探寻，墨雪却只觉得云焱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