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祁山元家娇花朵朵,女儿缘极佳,男丁稀少,为了家族长久存续,不得不摒弃传男不传女的家规,开男女平等之先河,让家族所有孩子都修习家传本领,将来择优者继承家业。
这样的情况已经传了两代,目前的当家人是择字一辈的二小姐,元择宜。
甘肃的游方的消息传回去,元家为表重视,居然是这位择宜二小姐亲自前来。
阿骏惶恐,接到通知就赶紧打扫门庭,还斥巨资去张一元买最贵的正山小种。好茶一进门,再看粗瓷茶壶便觉土得掉渣,赶紧跑去朋友家借真正的邵大亨。
足足忙了两天,小院子窗明几净,高挂彩灯,不知道的还以为阿骏要成亲。
傍晚门户大开,阿骏特地换了水蓝的老串绸长衫,身挂金怀表,手戴金戒指,抹了三七开的油头,标版溜直的站在家门口,摆好了迎客的姿态。
一辆汽车快快的驶来,他提了口气,扬起商业微笑相迎,待到车辆停稳,伸手去开门。
是个个子很高的青年男人,面相四平八稳,目光坚定,一看就嘴很严的那种。
“阿骏先生,您好。在下是祁山元家的伙计,元阆。”
阿骏看这人颇有些架子,仅仅是个伙计还配个拎包的,想那当家的不知道要怎样矜贵摆谱。
他便更提了一口气,这下就到嗓子眼了。
“好说好说,请问元当家……”
“二小姐预计在晚上十一点前到。”
……
阿骏提起这口气瞬间松了,肩膀一耷拉。
“您里边请吧,咱们先聊聊。”
人家不跟他聊,进门先到处检查,每间房子都进,连厨房都不放过,把唯一一把看上去能当凶器的钝菜刀交给随从。玛?丽?整?理?伙计把菜刀收进手提包,转手拿出锁来,把厨房门给锁上了。
从没见过嘿,上别人家做客带着锁头去锁人家门,这叫什么事?
你们元家讲不讲点儿礼貌?
难怪和胡家不对付,是胡家先看不上你们的吧?看看人家的教养,再看看你们这矫情臭德行,呸呸呸!
检查到客房的时候,元阆先是从上到下、从左至右、从前到后把外围看过,才把目光落在门上。
锁着的。
阿骏挠挠头。
“这间房就不必看了吧,从来也没人住,我的朋友都是本地人,就算晚了也各自有家回。里边就是些家具、床品而已,实在不必……”
“听闻成都府王玄锡公子曾造访贵宅,他不算是您需要招待住宿的朋友?”
阿骏有些要失去耐心了。
“你消息很灵通嘛。”
元阆目光不变,坚决要看。
阿骏:……要不是看在你家主子有钱赚的份上,我早就给你扫地出门了,这么防贼似的防我,这么毫不掩饰的嫌弃我的劳动成果,那干嘛不直接约到大酒楼见?还美其名曰为我方便,方便你奶奶个腿儿!为了招待你们,小爷这几天可是身心钱包俱被掏空,你还不满意,戴个白手套摸摸摸,摸你奶奶个腿儿!!!
面上一派奸商微笑。
“好,我去找钥匙,您稍候。”
房间的确是许久未开了,但意外的整洁。元阆特地用白手套擦过椅子背面,居然连一丝灰尘都不见。
他似有意似无意的转头看看站在外面望天的阿骏,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翘。
月光皎洁,今天是十五,月亮圆的像是从工厂用机器切割过一遍似的。
阿骏痴痴的望着天边的满月繁星,没留意元阆走到了他身边。
白手套上摆着一个手绢包。
阿骏眼睛瞪圆,劈手要夺。
元阆轻松抬手避过,问是什么。
“我忘了,估计是哪个朋友喝醉酒落下的吧。”
“您方才说,这间房从未有人住过。”
“……朋友来串门,随意转转总是有的。”阿骏怪笑着看他:“你还不算我朋友呢,不也进去了吗?”
元阆回身给随从一个眼神,随从垂首退出,还给他们关上了院门。
阿骏警铃大作。
我的娘,这是要干啥?
他赶紧躲开,下意识想找根棍子之类的护身,到处找找不到,连烧火棍都被锁在厨房里,现下两手空空。
万一他不怀好意,自己可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啊,怎么办?
不,还有一物!
阿骏躲在柱子后头,握紧两拳护在身前。
“你要干什么?”
元阆面容不变,举着手绢包的手一松,纤长的猫胡须纷纷扬扬落下,随着晚风飘的满地都是。
阿骏确定以及肯定,这家伙不是来检查卫生的。
是来找茬的!
“你到底是谁?”
元阆忽然变脸,几步上前,阿骏转头就跑,却忽然感到膝盖弯剧痛,瞬间重心失衡,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再抬头,一把短刀别在颈侧。
“交出千里镜。”
原来是为了这个。
阿骏笑嘻嘻。
“我说怎么可能有这么古怪的规矩?任凭是什么金贵小姐,想要见一个人,明明是有所求,还这般傲慢无礼!原来你根本不是元家的人!”
“本人的确来自元家,如假包换。”
一溜冷汗从阿骏的胸口落下去,他几乎绝望,元家真是这样的做派啊,那怎么谈?
他心里一转,忽然就地扑倒。
元阆并不想真的伤了他,见他有所动,立马手刀,同时为了防止他逃跑,一脚踩住他的后背。
阿骏一计不成,就地放赖。
“哎呀!杀人啦!救命啊!祁山元家上门儿欺负人啊啊啊啊啊啊!”
“你喊什么?”
阿骏敏锐的听出一丝慌乱,双腿双脚乱踢乱挥,像个大癞蛤蟆似的扭扭扭,变本加厉拔高嗓门:
“没天理啦!六月飞雪啊!过往的神仙都看看吧!祁山元家说北平的疲门世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狗屎不如啊!!!”
元阆面部表情崩裂,急忙蹲下去捂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