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阿骏一手扶着白鲢，回头把脖子扭到极限，胡元霜当真自己进门。脸面给了，要不要接着，让白鲢自己看着办了。
王玄锡还想再捞一把这不成器的兄弟，奈何兄弟压根不搭理他。王大少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全部的为难和尴尬都写在脸上。
阿骏偷偷向他招招手，用口型问：“现在是咋办？”
王玄锡脸色阴沉，也伸出一只手，指指白鲢，招了招。
然后跟着胡元霜就走。
这啥意思？
“哎，那谁家二少爷，不许装没听见，看我！”
阿骏强硬扳过白鲢的脸，让他看自己：“我说，要不然你先进去？你嫂子都不计较了，你又何必自己跟自己较劲？”
白鲢一脸正直。
“誓言就是誓言！”
“少来！”阿骏心说，我还不知道你？你是那么老实的人吗？
“除夕前夜，是哪块料偷偷来到白公馆？别告诉我你是和你三妹隔墙相望，这么高的墙，那么冷的天气，我就不信你能舍得让她一个小姑娘出来吹风！”
白鲢一哽，不说话了。
“行行行， 算我求你了，你不是还有事说吗？要不白回来这趟了，这是最好的机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说。”
白鲢想了想，转头要张口，可是再想想，又闭上了，就这么反复三四回，终于磨得阿骏脾气上来。
“赶紧着！我忙着呢！”
白鲢一脸错愕和受伤。
阿骏可不管那么多，他回身招呼两个伙计，把白鲢交给他们。
“你们俩，把你们二少爷送去和他大嫂聊聊天，麻利儿的，你们大少奶奶等着呢。”
“只是聊天哦。”他盯着白鲢：“我回来前，什么都不许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白鲢挣扎着，伙计想按住不敢用力，被阿骏一个眼神鼓足勇气，愣是俩人反拖着他，直接给拽进门。
“帮他换套干衣服！”阿骏喊完走开两步，赶紧又补了一句：“别让他见白新雁！”
门内传来白鲢的怒吼。
“你到底是帮谁的？”
嘻嘻，帮谁？阿骏把千里镜摸出来抛抛接接，小爷眼里只有钱，你不是知道的吗？当然帮谁也不会帮你个赔钱货！
闲趣心怡时隔六年终于迎回了它的主人，主人穿着六年前华贵潇洒样式过时的衣衫，脸上带着与六年前同样的负疚惭愧和纠结，硬生生凭一己之力把前两天才欢欢笑笑开 party 的白公馆逼得气氛压抑。
胡元霜坐在外间茶室里，王玄锡在外间厅里焦躁的走来走去，他的皮鞋声成为了这栋建筑物唯一的声响。
白鲢呆呆的站在地图前，看着那些落灰的小旗帜，伸出手来，颤抖着想去触摸，却在摸到实体前停住。
“是我错了吗？”他问自己，只能问自己，没有人会给他一个答案，
或者说，没有人希望他继续追寻这个答案。
僵硬的气氛在一个半小时后达到顶峰，胡元霜换了两次茶叶，王玄锡已经走到腿酸。
阿骏还没有回来。
王玄锡走到门口，望着天上的月，望着不远处垂首静默等待召唤的伙计们，也望着空无一人的廊桥，忽然下定了决心。
他一阵风似的冲进书房，把白鲢吓了一跳，但是随着转身，他脸上的惊讶很小心的藏好，换成了漠然。
“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王玄锡给他气的胃疼，捂着腹部好半天上不来气。
“你知道那我不说，我倒要问问你，今天闹这么一场到底要干什么？”
“白玉珹不能去元家。”
胡元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为什么要用 ‘去’这个词？难道不是 ‘回’吗？”
白鲢刚要开口，忽然听到一阵重而凌乱的脚步响声，伴随着的是阿骏的大呼小叫。
“我来了我来了！对不住诸位！来晚了！”
他身上还是刚才那套衣服，已经被体温烘的半干，水蓝色的长衫从上到下都是褶皱，一双皮鞋已经湿透，跑进来踩在地毯上，登时留下两个湿脚印。
白鲢目光复杂。
“你到底去了哪里？”
阿骏跑的气喘吁吁，匆匆和胡元霜与王玄锡打个招呼，一屁股跌坐在圈椅上，拿起茶杯就灌。
胡元霜开口要问，白鲢远远的看见了，比了个噤声，自己绕过去提壶帮他蓄满水。
“你慢慢喝。”
阿骏上气不接下气，端着茶杯的手抖抖抖，指甲冻得全无血色。
王玄锡不动声色的把他从头打量到脚，转头对胡元霜解释：“想必他匆匆返回北平，在这几个小时内见过了元家二小姐。”
“说起这个。”阿骏扭头看他：“我还有话要问你，不过现在先不问。”
他说完才发觉，在这个白公馆的书房里，自己一个纯外人端坐着，前主人白鲢在旁提壶续水，现主人胡元霜被冷落门口，世交王大少孤零零倚门而立，着实有点不太礼貌。
他赶紧站起来，笑呵呵的让坐。
“不过，这里座位有点少。”
他转头看看书桌：“白鲢，你去那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