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锡坐在另一边,和身旁的苍云互相都不看一眼。
“今天过后,我会安排伙计送你回百越。”
苍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悄悄的吸鼻子,眼圈红红的,强忍着泪水,倔强的不吭一声,就怕自己说出一个音之后会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你不要怪我无情,百越本是你的母族,你该担负起长老职责,带领族人好好生活。”
苍云不肯点头。
胡元霜有心劝解。
“这又是何必?小孩子家偶尔心软犯点错也可以原谅嘛。况且,如果不是她为玉珹解毒,哪里有玉珹认祖归宗的好日子?我们既然围坐一桌,互相之间都已经达成了谅解玛?丽?整?理?,你就不要为过去之事为难自家妹子了。”
王玄锡冷淡回应:“错误的行为可以原谅,愚蠢的心思不值得鼓励。”
苍云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是自由的,我想去哪里随我心意,用不着你安排!”
“上学堂还是有长进的。”
王玄锡转头看她,并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四目交汇,互相之间的失望简直扰动空气形成让人窒息的乱流。
“今天也许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可是无论你在哪里,我希望你能够记得,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我的愿望是你能够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与之相比,见与不见,真的没那么重要。”
苍云倔强的转过头,深深吸气,试图把眼泪忍回去,但无效。
究竟为什么,她其实心里有数,但是不能宣之于口。
也永远不会有机会了。
“好像谁稀罕似的!”
“长老别灰心,百越欢迎你!”
长桌远远的另一边,阿骏替她打气,笑嘻嘻的招手。
“我也欢迎你,如果你想念北平了,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要是没开……”
他挤挤眼睛:“你可以翻墙啊!”
“哼!”
一声冷汗个来自他对面的白鲢,阿骏立刻回到刚才的姿态,和白鲢俩人比瞪眼,你盯着我,我盯着你。
“憨批!回成都不告诉我,害得老子担心。”
“呸!难道不是你没看住王大少吗?小爷困在流洲足足四天,我都快饿死了,要不是白玉珹还留了一手在白公馆的喷泉池里,我们就得啃钨龙胆……”
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
“话说,你当时在封渊那么费劲才找到的龙胆,在流洲遍地都是啊。其它几洲都有什么?你抽空跟我讲讲呗……”
白鲢推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开,免得口水喷到自己身上。
“有机会再讲。”
“不!你现在就讲,我都好奇死了。白玉珹才是憨批,啥都不告诉我。问急了才说实话,他啥也不知道,你们白家教徒弟不真心啊。”
白鲢眼锋一厉。
“十洲秘密是老子一个人探出来的,做什么要告诉他?你怎么回事?人人都反对我再接近十洲,偏你鼓励我,你安的什么心?”
“赚钱呗!不然呢?”
阿骏坏笑,拉长了音调,温柔蛊惑:“难道白二少爷当真愿意卖身给我,扎根在我阿骏的小院子里,做一株常春藤?”
“你想得美!”
两人恢复攻势,一个握着叉子,一个握着刀,好像只消一声“开战”,俩人就能立刻马上打起来。
胡元霜举杯。
“各位,为庆祝这场难得的相聚,请满饮此杯。”
众人起身回礼,元择宜美目含情看向王玄锡,遭到了冷若冰霜的瞪视。她浑然不以为意,改为冷淡,却发现对方的怒火更盛。
两人四目噼里啪啦交换火化,胡元霜含蓄的轻咳。
“请坐。”
场面话说完,就该谈正事了。
今天第一个议题,当然是近期最重要的,也是纠葛了很久的一桩官司。
白玉珹回归元家。
元择宜含笑看向胡元霜。
“感谢胡当家对阿成多年来的照顾。”她说着故意看向王玄锡:“也要谢谢王大少爷。”
王玄锡不自然的错开目光。
白玉珹耳尖通红,难得的做回了那个白家老幺,正正经经的站起来对着胡元霜深深的鞠躬。
但是,变故就在此刻!
未等白玉珹落座,元择宜素手一转,扶了他的肘弯,问:“你为何相助于我,现在肯说了吗?”
白玉珹不自在的躲了下,下意识看向阿骏。
当初在药栈的时候,阿骏给白玉珹以最后一击,让他心甘情愿回归元家,理由很简单,就是他仅存的在昌平小村庄里安安静静生活的家人。
如果他真正的认祖归宗,这些人平静的生活将于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如果他不肯回归元家,那么在白家的生活也将永远是暗无天日的。
“我读的书不多,只记得那么一句俗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别人说的,我要跟你说的是:报答恩师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的绝学传承下去。为了王五爷,也为了你自己,难道不值得再考虑一下吗?”
白玉珹本就不擅于思考,但他清楚阿骏的意思,元家是他最好的选择。
既然没得选,那就试试看。
白玉珹得到了阿骏鼓励的眼神,狠命咬住下唇,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直视元择宜。
“当时只有我能帮你,如果我知道了却什么都没有做,你的死将成为我的负担,我不想平白背上包袱。”
元择宜眼睛一亮。
“仅是如此?”
白玉珹低下了头,叹一口气,千斤重。
“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就这样。”
“很好。”元择宜展露温柔的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拦住,看向胡元霜及众人。
“烦请各位为我见证,从即日起,我决定将浣花溪白氏白玉珹任命为祁山元家家学教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