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新仔细地剪着葡萄枝,眼神仍旧很冷淡,不过嘴角提起来,有点温婉地笑了:“这是学区房,为了牌牌上江大附小买的,而且离江城一中和江大都很近,以后上学方便。”
“买它,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哦,还有那辆车。”
“江大附小要面试,牌牌是单亲家庭,我……学历也不高,只能在我的工作和个人财产上加码。”
她很坦诚,但好像也不习惯这样坦诚。
向挽不大懂小学入学流程,但还是点了点头。
“养孩子很费钱的,”晁新小声说,“你也看到了,牌牌周六也不能休息,今天是她的外教课。”
向挽眼神动了动,往过道里看去。
“那几万块,我本来想提现出来给她买古琴的家教课的,她说,后年的毕业晚会,她想上台表演古琴。”
向挽沉默了一下,挺不好意思,把包里的switch拿出来,放到茶几上。
“打赏一事,帮不上忙,实在抱歉,我给牌牌带了个小礼物,她若是喜欢,便收下。”
她望着晁新淡淡的眉头,挺风华正茂的年纪,保养得又好,看上去也没有因为生育而比于舟苏唱她们老,但她的话题里,每一样都是孩子。
向挽有了一点点探索欲,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在哪里,又不知道她才33岁,为什么就独自带了一个10岁的小女孩。
晁新看一眼游戏机,又看一眼向挽,风情薄弱的眼帘往下搭了搭,她说:“不用了,牌牌现在也不怎么玩游戏,你不要破费了。”
她知道向挽很为难,本来打扰她就已经很抱歉,那天开了口之后,她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想着请向挽来,给她做顿饭,也好对之前的唐突有所表示。
说话间外教走了出来,微胖的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金黄的卷发扎成一个低马尾,用尚算标准的中文跟晁新打了招呼,说下次依然这个时间,然后就轻车熟路地开门出去。
晁新还是站了起来,挡着门将她送出去。
刚合上门锁,正要回头跟向挽说话。
听见过道里拖鞋懒懒地耷拉着,一个小姑娘仰头闭着眼,拉长受尽磋磨的嗓子说:“妈——晁新——小姨——我要吃冰棍儿!”
向挽的心咯噔一跳,和晁新对视。
小姨?
第6章
四目相对,牌牌“嗷”地一声尖叫,把自己用发箍别上去的齐刘海薅下来,再把穿着睡衣的身子往墙壁上一贴,借着过道挡着点儿,露出半个脑袋:“向,向老师。”
被固定了小半天的刘海不听话地翘在脑袋上,像两个巨大的飞蛾。
向挽“扑哧”一声笑了:“小牌牌。”
贴心地加了一个“小”字,暗含“她仍旧很可爱”的意思。
牌牌给晁新使了个眼色,缩回去,晁新上前,被牌牌拉着手腕一把拽进卫生间。
“妈——我没洗脸!”门里传来牌牌克制的哀嚎。
然后是水流打开的声音,牌牌一边洗一边接着哭:“妈——我没洗脸!”
晁新的轻笑也很清晰,她压低嗓子说:“卫生间的门隔音不大好。”
向挽忍不住笑出声,里头的水流声乍然停了,小姑娘的哭泣在喉咙里压着,小猫似的叫了一声。
门一开,晁新先出来了,袖子撸起来,手上有一点水,但牌牌仍旧在里面磨蹭,仿佛要再做一会儿心理建设。
向挽听到了牌牌叫晁新小姨,但她和晁新的关系,还没有到能够直接过问的地步。
晁新反手在大腿处抹了一把,把裙子捋平,然后坐在沙发上,跟向挽说:“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
“之前拜托你那件事,我挺不好意思的,你要是没有安排,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见向挽迟疑,她又道:“我做饭,还可以。”
向挽莞尔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想吃什么?”晁新微微俯身,胳膊搭在交叠的大腿上。
又拉开距离,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细细的手表:“家里好像没吃的了,要下楼买菜。不过不远,楼下超市就有。”
“我去买,你陪牌牌玩一会儿?”她的语气很轻柔,但略带下三白的眼神仍旧很冷淡,说着,抬手把电视打开。
向挽看一眼紧闭的卫生间门,那里面关着一位少女支离破碎的自尊心。
她于是温婉道:“我同你一起下去吧。”
卫生间里传来一道急促的短音,欲言又止。
晁新瞥一眼,起身拿起外套:“走吧。”
这两个字刻意放大了声量,享受了门里第二声短促的哀鸣。
“晁新!”在拿包了,卫生间却闪了一个缝,不见少女的脸,只听见一个气声。
晁新垂了垂眼睫毛,摇曳生姿地走过去,靠在墙壁。
牌牌的声音像是从喉头挤出来的,怕玄关处的向挽听见:“你跟我抢向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