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浮萍阁阁主,嘴上叫着他侯爷,在他面前却连谦称都没有一个,大大方方地称“我”,还明里暗里地说他是个不务正业的闲人,连带着把文官都给嘲讽了个遍。
戚逐坐下后,也招来小二点了菜,叫了一条醋溜鱼、一只淬酒酱鸭,和一壶太禧白。
萧阳月喝了一口清酒,放下杯盏,神色忽地一凝。
他的视线缓缓地朝着酒馆内其余几桌客人扫去,羽睫下的双眼,透出几分暗流涌动的寒芒。
除了他和侯爷这两桌,酒馆其余的客人不过十几人,他们有男有女,有的高声喧哗着、有的低声谈笑着,没有一人看向坐在角落的萧阳月。
但,萧阳月却隐隐地感到几分直逼脊骨的杀气,他缓缓地捏紧身侧的长剑,指骨逐渐泛白。
萧阳月冷声道:“侯爷,出去待着。”
戚逐执箸的手一停,他抬起头盯着萧阳月,诧异道:“什么?”
萧阳月“砰”的一声将身侧长剑立于地面,凤眸微眯:“我说,出去。”
戚逐被萧阳月这胁迫味十足的举动给慑住了几秒,只能一头雾水又仓促地起身。
戚逐走得慌张,没料想把身后的长凳给踢倒了,他转身去扶,袖子又把桌上的饭碗给扫了下来,瓷碗登时砸了个粉碎,碎片和残羹洒了一地。
戚逐落了个手忙脚乱,慌里慌张地收拾残局,在萧阳月裹着不耐的注视下,戚逐一张俊颜总算是多了几分尴尬。
他弯腰把板凳扶起,快步朝着酒馆背后的院落走去。
这时,一声阴冷的男子低喝忽地从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来了,就别想走!”
男子猛地掀翻桌子,从桌底下抽出一把亮晃晃的长刀,周围几桌客人纷纷拔刀而起,一时之间,酒馆内杀气腾升,刺客齐刷刷地朝着萧阳月挥刀砍来,刀光剑影、招招直击要害。
萧阳月旋身踏上桌面,长剑出鞘,刀刃如蜻蜓点水、飞鸿踏雪,电光火石间旋出几道残影,脚底桌边的长凳霎时被无形之力向两旁分去。
紧接着,排头的三名刺客的胸口,被萧阳月那鬼魅、无序又迅捷的神秘剑法割出一片莲花状的伤口,三人齐齐地砸在周围的墙壁上,血肉翻飞。
一张被震飞的板凳在戚逐身后的墙壁上砸了个四分五裂,戚逐吓得一声大喊,在刀光剑影中跌倒在地,东躲西藏,堂堂侯爷的风度全失。
最后他才从地上踉跄着爬起,一边叫着“救命”一边跑到了酒馆院子外面去。
萧阳月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
拼杀之中,萧阳月看见,那些刺客个个都在左手上臂处绑着一条红布,一刺客面露狞恶,四指之间甩出三枚淬毒银针,吼道:“朝廷走狗!拿命来!”
萧阳月躲过银针,脚尖一踢扣在桌上的茶碗,茶碗飞出,打中一人眉心,另一人怒吼着将刀劈向萧阳月,桌面被斩成两截,萧阳月刀刃反手一横,将那人的双腿从膝盖处齐齐斩断。
“乒”的一声,萧阳月的剑和一名刺客撞在一起,那名刺客手臂发着抖、面色惨白,只感觉萧阳月体内那充盈无道的内力徐徐地通过剑尖传来,像一条剧毒的蛇,烧灼他全身的经脉。
萧阳月面色沉静而冷淡,他挥刀刺入刺客的胸膛,鲜血奔涌飞溅,他浅葱色的长裙,早已被洒上大片的血迹。
他的发饰早已散落,一头长发披散下来,他在血泊中与刺客搏斗,像一个染尽煞气的杀神,拥有一具从刀山血海中蹚出来的血肉之躯。
一名刺客被萧阳月伤了手臂,见实在不敌萧阳月的武功,便趁着萧阳月被自己的同伴纠缠,咬着牙跑出了酒馆。
他跑到酒馆的院外,见不远处有处像是藏酒的地窖门开着,便想着先躲过这一遭,等萧阳月离开后,再找机会向别的同伴通风报信。
他飞身跑进酒窖,却在落地的那一刻,面露惊异。
一个穿着无暇白衫的男子,正背对着他坐在一个酒缸旁边,酒缸盖被掀开,浓郁的酒香阵阵扑鼻。
那男子悠哉地摇着白扇子,正弯腰轻嗅着缸中的酒香,赞叹道:“嗯……的确是好酒。”
进来的刺客如何也没料到,刚才跑出去的侯爷竟会躲在这里喝酒,一时双眼中腾出杀意。
王侯将相、百官侯爵,都是那昏庸皇帝的走狗,杀一个是一个,杀一百是一百!
戚逐背着对他,似乎全然没发现身后逼近他的危险。
就在刺客猛地挥刀,想要砍下戚逐的头颅的那一刻,戚逐藏在袖中的手用力一旋,不知什么东西赫然从他的袖中射出,宛如一支离弦之箭,刺进了身后刺客的喉咙中。
那刺客骤然双眼一瞪,脖颈顿时血溅三尺,他的身体僵硬着,双脚战栗着往后挪。他呆然地伸出手,碰到自己的脖子——
他的脖子上,竟然深插着一枚瓷碗的碎瓷片。
戚逐平静地慢慢合上酒缸盖,转身望着那名已然倒在地上,血流如泊的刺客。
刺客浑身发着抖,面色青白,他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的气管早已被锋利的碎瓷片给割破,只能瞪着双眼,发出沙哑又尖厉的“呼呼”声。
戚逐走到他身边,“唰”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悠悠地摇了两下,鹰眸微眯,意味深长道:“想不到,阁主大人在武林树敌也如此之多。”
刺客的双手紧紧地抠住酒窖的地板,他死死地盯着戚逐,拼命地想在临死之际记住仇人的相貌,记到走过了这条黄泉路,再化作恶鬼来索命。
几秒后,刺客咽了气,双瞳涣散而开。
戚逐小心地蹲下身,拢起袖子,不让地上的血泊蹭到他的白衣,伸手将那枚瓷片拔了出来。
戚逐走到酒窖边,探头朝外望了望,确定酒馆后院无人,便蹑手蹑脚地来到后院的茅房中,把沾着血的碎瓷片扔进了茅坑里。
戚逐在茅房里站了一阵,不停地扇着扇子来缓解周遭的骚味和臭气。
片刻后,茅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木门随即被萧阳月推开,他浑身染血,头发披在一边肩头,眉目之间神色冰冷,手里握着殷红的长剑。
戚逐怔然望了萧阳月一阵,紧迫地问:“阁主大人,那群刺客呢?”
“跑了一个,其他死了。”萧阳月面无表情道,“让侯爷受惊了。”
戚逐连忙摇头,又心有戚戚道:“我无事,多亏阁主大人好身手。还是快向皇上禀报此事为好,京城里竟潜伏有这样的刺客,实在是可怕。”
萧阳月却沉默着,半晌,他缓步走来,收剑入鞘,抬眸盯着戚逐的脸。随后,萧阳月缓缓靠近戚逐的身侧,浅浅地呼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