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也不太正常了。
沈清野手向下轻轻搂住他,闭上眼睛,“这是你说的,我会当真的。”
奚闻吃吃地笑,“我说的,但你不要总试,我不太会哄人,怕事与愿违,反而把你哄走了。”
沈清野也勾了勾嘴角,“没关系,你的标准会不太一样。”
头枕在肩膀,有点交颈的亲密。
奚闻身体柔软,放松下来,沈清野却忽然说,“有件事,我再问你一次,你要告诉我实话。”
他语气严肃,听得奚闻又有些紧张,“什么?”
“这个地方和赤枭这部电影,真的不是你有意做的吗?”
奚闻松开他,有些无奈,“我知道这不可信,你要是不喜欢我住在这里,我搬回去就是了。”
沈清野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奚闻坐直身体,和他离远了一些,说得缓慢郑重,“我知道你想要空间感,不喜欢被追逼得太紧,我不会强迫你,可以按照你的步调来,只要你给我机会,放开自己接受我。”
说着拉过他的手,眼神真挚,“沈老师,我喜欢你,”然后低下头,将嘴唇贴上手背,长长的眼睫垂下,非常温顺,“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只剩下你了,你不能不要我。”
手背被触碰的地方滚烫,像是被热油溅到。
被灼伤的同时又很刺激,痛得快意。
沈清野就这样僵直着,一动不能动,好像奚闻的亲吻是主导他的一个开关。
“其实,我刚刚的意思是,如果是你做的也没关系,”良久,他才慢慢抽回手,敷上奚闻的脸侧,将他的头抬起,和他对视,四目相望,瞳孔深处映出两个人的影子,“我不介意。”
奚闻目光惶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可以对我用手段,这没关系,因为那表示你很在乎,没有忘记过,”沈清野沉声,“能让你这么上心,我很高兴。”
奚闻身体震颤,他能听出沈清野那些话后的深沉饱满的感情,甚至不比他直接的告白要逊色多少,沈清野以前多骄傲,多讨厌被掌控,现在却可以自愿戴上枷锁,心甘情愿地走入陷阱。得到这个人的方式有很多,但驯服他、让他低下头的方式却不多。所以爱情才是一把杀人的武器,喜欢是无解的咒语,红色玫瑰的根茎下缠满了腐烂去肉的白骨。
这很神奇。
奚闻坐在沙发上,沈清野单膝跪在他面前,月光流泻,他仍旧非常漂亮,肩膀平直,背脊瘦削,像一把藏锋的剑。
大腿靠在一起,有一点亲密的重量。奚闻弯下腰抱住他,嘴唇贴在他柔软的发丝上,然后说,“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哪里?”
喉结滚动,奚闻慢慢说,“陪我去看看我妈。”
冯晴的疗养院就在市区外不远,但奚闻记忆里去过的次数却寥寥可数。
好像远离这个地方,就能摆脱她所带来的的影响。
白色洋房已经没有初见时的精致,记忆里偌大的花园,参天的树木,各种颜色的绣球花,此时再踏足,也变得非常简陋,好像因久不打理而破败了。
但这里仍然是全市最昂贵顶级的精神治疗中心。
下了车,奚闻领着沈清野在前台登记,上一次来这里已经快十年了。冯耀辉很少会提起冯晴,可能他也认为这是不光彩的事情,精神病总是跟疯子、变态和各种歧视挂钩。
路上,奚闻简单说了冯晴的事,说的并不详细,模糊了很多概念。说话的时候,他始终注视着前方,专注开车,好像在借助开车这件事来分散说话给自己带来的压力。他没有去看沈清野的反应,沈清野听完后,也很平静,没有表露出惊讶、怜悯的意思,这让奚闻松了口气。
在访客登记簿上签好字,抬起头,护士还在打电话,奚闻随手往前翻了两页,看到了杜夏的名字。来这里探访的人并不多,小小一本本子,有几乎四五年的访客清单,奚闻快速扫了几页,几乎每个月的固定时间都能看到杜夏,却没怎么看到冯耀辉。
护士打完电话,看到奚闻在往前翻,很大力地抽出来,怪责地说,“你怎么能随便看呢?都是病人的隐私。”
奚闻尴尬地笑了笑,收回手。
护士领着他们往里头走去,现在正好是活动时间,症状轻一点的病人都被带出来,在花园里或者三楼的活动室活动,从楼道的窗户往下看过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的人沿着小洋房一圈圈地逛,基本都有人陪同看护。
奚闻看到冯晴时,她坐在轮椅上,歪着头,在看电视,手里还是捧着一束花,只是花已经枯萎了,凋零的枯叶落在她的膝盖上。即使头发灰白,岁月流逝,也能依稀看出年轻时是少见的大美人。
一旁的护士说,她刚刚吃了药,可能认不出人,给不出什么反应,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可以了。
奚闻就在她背后站了一会儿,他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没有办法向前迈一步,也说不出一句话。好像压了千钧的重量。
活动室里说话的人不多,唯一的杂声是电视里在播一部长而无聊的韩国连续剧,天在下雨,男主在雨中急奔,一道闪电打下,配了煽情的音乐。只有两三个人在看,冯晴坐在正中。
雷雨交加,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刺激到冯晴,她突然抖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抄起手上的花朝电视机扔去,残枝枯叶散落一地,口中发出尖利的叫喊,一旁桌子上的水杯被打翻。
很快有监视的护工冲上前,控制住冯晴,她瘦弱的身体被压在地上,头和四肢还在挣动。
有人掰开她的嘴,逼她吐出了藏在舌头底下的药片。
“不是让你要检查过的吗?”其中一个护工厉声说。
小护士有些委屈,“我检查了,她最近都挺配合的。”
“配合还这样?如果在外面吓到其他人怎么办?”
两个护工把女人拽起来,女人还在叫喊,面目狰狞,本来柔顺的半长发杂乱地遮住了半张脸,发丝间露出一双眼睛,白多黑少,目光涣散,茫然地扫过周围站着的人,在奚闻的身上也没有停留。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病人?”奚闻抓住其中一个护工,疾言厉色,“你们不是在治疗吗?”
护工不耐烦地甩开他,“她有暴力倾向,不绑着她,伤了人你负责?每次都这样,一放她出来就闹事,还是得上束缚带。”
“这次绑多久?”
“先绑一周吧,要不是看她可怜,今天就不应该让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