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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2 / 2)

雪天的夜更安静,远处公路的喇叭声都淹没在了呼啸的风声里。

这呜呜风声几乎贯穿了整个北京的冬天,往日齐弩良都伴着这白噪音一样的声音很快入眠,今晚却有些失眠。

他也换了新的棉被,厚实蓬松的被子盖在身上原本应该暖和舒适,但他因为蒋彧那句“别无所求”而内心焦躁,后背有些发汗。

他试图揭开被子晾晾,片刻后又觉得冷,赶紧盖上。接着他就在被子里频繁翻身,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脑子也乱糟糟一团,思绪飘得很远。

当年他一声不吭从洪城跑去广东,和蒋彧彻底断联。看似决绝,实际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根本放不下。

他开始是在纺织厂里工作,每天早八点到晚十点,中午有两小时休息,一天要上十二个小时班。工作很累,也枯燥,但他认为这样就好,累了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吃饭和睡觉,没空再去想其他。

他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蒋彧离开他会怎么样,也不去想蒋彧对他那种离经叛道的感情,但有些东西不是他不想就能克制住的。

他手机上天气预报默认城市不是广东,而是北京;关注的公众号不是什么情感世界和美女电台,而是清华大学;每天早上七点按时收听首都早间新闻……

纺织厂里做纺织的男工只有他一个,其他男人都是干维修和搬运的。当时他和其他工种的男的一起住十人间宿舍,慢慢熟悉起来后,也聊天。

别人聊老婆聊孩子,更多是聊附近按摩房里的女人。齐弩良没老婆没孩子,也不去附近的按摩房,多数时候他都只听着,不大说话。

但只要他张口,说来说去,话题始终围绕蒋彧。说那孩子小时候受多少苦,长大了多懂事,学习成绩多好,在学校多招人喜欢。

别人问他人在广东,为什么每天都听首都新闻。他就说他弟在北京上学,念清华。

其他人心里不信,嘴上至少敷衍着夸几句。但也有人直言齐弩良吹牛,要是他弟能上清华,母猪都能上树。

齐弩良听不得这种话,马上就翻出手机里录取通知书的照片,怼到人眼前。那人还是不相信,讽刺他去网上下的图,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是自个弟弟。

这话激得齐弩良把皮夹深处那两张裁下的、洪城本县高考状元的新闻报道翻了出来。报道上有名有姓,举着奖学金的照片和齐弩良手机里的生活照片也完全对得上,证明他说的全是事实。

抬杠那人恼羞成怒,骂齐弩良不正常,有毛病。

要是没毛病,哪有三十多岁的男人不娶妻不生子,连按摩房都不去,天天弟弟长弟弟短,手机里都是弟弟的照片,说话三句离不开弟弟。

而且他那弟和他不是一个姓,长得也一点都不像。谁知道真是他弟,还是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齐弩良笨嘴拙舌,辨不明也说不过,怒气上头,提起拳头就给了对方一拳。

那人一挨打就怂了,只在嘴上嚷嚷。齐弩良也被其他人劝住,他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惹事,没有再揍对方。第二天厂里的领导过来协调,齐弩良赔了五百元钱,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后面有人跟他说,跟他抬杠那人是嫉妒他弟弟那么优秀,因为那人自个的儿子刚上高中不久因为犯了事,进了少管所,听到别人家说孩子好的,都忍不住酸几句。

尽管如此,齐弩良还是在事后辞了工,不在那地方干了。往后的日子,他也少跟人提起蒋彧。

他在意那人骂他有毛病的话,因为那句话,连谈论蒋彧,想着他,都成了一种罪过。

可他又怎么能不想呢?从十二岁到十八岁,他一点点带大的孩子,从初见时瘦弱的脏孩子,到他离开时,英英玉立,清华大学的准高材生。小猫小狗养了六年,都有感情,何况是个人,还是个这么乖巧优秀的人。

更何况,他把所有都倾注在对方身上——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人生、他的意义,自然也有他所有情感和所有的爱。

他当然爱着蒋彧,是爱弟弟、爱唯一的家人那样的爱。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爱,也不是有毛病的爱。

并且他也认为,蒋彧对他的感情也理应如此,是那孩子太小了,自己分辨不清,所以误会了。

时隔七年,他现在知道蒋彧并没有什么误会。那孩子真的就那么大逆不道,不管不顾在罪孽深重的路上要一条道走到黑。

他自己呢?

问心无愧还是问心有愧,他尚且连扪心自问都做不到。

倘若这夜深人静,这无人知晓的时刻,他问一问自己的心,去那悬崖上去走一遭……

“哥……”

一声似有若无的呼喊,驱散了齐弩良到处游走的思绪。他猛地睁开眼,不太确定地把耳朵贴在墙上。

过了一会儿,墙对面又传来一声短促的“哥”,像是被什么追赶着,害怕极了的呼喊。

齐弩良敲了敲墙:“蒋彧?”

那面“哼嗯”几声,手脚都闹出了动静。隔着墙,被削弱的声音,都能听出他痛苦的求救。

齐弩良翻身起床,赶紧去蒋彧的房间。

他肯定是又做噩梦了。之前有两次齐弩良夜里起来上厕所,也碰到过蒋彧“哼哼嗯嗯”的做噩梦,他把人摇醒才作罢。

小时候那么苦,他也从来没做过噩梦。人都这么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这睡不安稳的毛病。

作者有话说:

今晚加个更。

第127章 影子

“小彧……蒋彧!”

蒋彧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喘不过气一样急促呼吸着。

齐弩良下意识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你做噩梦了。”

缓了一阵,蒋彧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泄了劲儿,脖子搭在齐弩良肩上,轻轻喊了一声哥。

“是做梦,不是真的,别怕。”齐弩良也缓了口气,“梦见啥了,那么可怕?”

不是可怕,是悲伤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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