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泽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敞腿坐在凳子上勾了勾手,徐砾深呼吸一口,扯扯衣摆然后走了过去。
从去年秋天的第一次算到现在,将近一年时间,他们身体上的默契比起其他建立得显然要深很多。徐砾走近施泽身前,施泽一抬手揽腰,他卡在施泽腿间就贴了上去。
“只是很好?”施泽随手摸着捏了一把,看着他问道。
徐砾扶着施泽的手臂,被稍稍一拉就自觉坐到了施泽腿上。他有些羞怯地跟施泽对视,不用再催促地低头吻了施泽的嘴角,然后是脸侧:“是好喜欢啊,喜欢得想让你现在就……”
“就什么?”
徐砾用气音在施泽耳边说完剩下三个字,屁股上瞬间挨了一巴掌。他叫唤一声,推着施泽的肩膀迅速跑开了,笑嘻嘻道:“快下课了!”
“徐砾!”
报告厅外的厕所门口传来说话声,徐砾站在舞台边探了探耳朵,回身时早已眉开眼笑,他捂嘴示意着,让施泽恶狠狠一把捉住了往台下走。看起来两人是一声不吭扭打起来,可徐砾被小小教训一顿也告诉不了别人,总不能说自己其实被教训得很愉悦,施泽在舞台后随心所欲打鼓的样子已经刻在脑海里,再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他都快忘了报告厅外的那个世界。
趁着没人,他们从另一头的侧门出来,一本正经得像是普通同学的模样。
徐砾心潮澎湃,永远也没有忘记这天。
回到教室,他们会发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早有应验。徐砾身上对别人而言仿佛已经没什么好事了。
没有人见过徐砾的家长,单亲家庭却连妈妈都从没来过学校,徐砾在gay吧和各种娱乐场所打工,徐砾每年都申请贫困补助,徐砾经常请假,人缘还很差,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传言,言行举止都不正常,他们才恍然大悟一般徐砾妈妈居然真的得的是精神病。
讨论也只会在私底下,所以被徐砾听见的声音并不多。但徐砾能听见,一次两次三次,从概率上说事实不言而喻。
“你们不知道么,精神病是有家族遗传风险的,我有个远方姨妈他们家就是,保不齐什么时候受了刺激就会发病……”
课后有些人的暗暗闲聊已经从八卦聊到科普。
施泽忽然深刻明白了当初顾飒明的感受,那些字眼一个个往耳朵里钻,烦躁得他只想掀桌而起让他们闭嘴。
施泽起身出了教室,在洗手台前打开水流抹了把脸,踏进厕所时刚好碰见了徐砾。
他们一起回到走廊外,不知为何都有些局促。施泽感觉周围只要有人目光就会紧盯而来,于是短促说了两句话。
施泽先开的口:“这个星期天去哪?”
“这个星期天,我有点事。”徐砾张了张嘴,有些慢地说。
“什么事?”
“家里的事。”
施泽沉默片刻深深看了他一眼,在有人经过时下意识收了声,然后才沉声问道:“你确定吗?”
“嗯。”徐砾低垂着眼睛,没有想再多解释的意思。
施泽直直往后门走去。
狂风把荷花路这条街上的香樟树吹了好几天,树冠被刮得群魔乱舞,底下刷刷掉着最后一点草籽般的花蕊,像提前下了场疾雨。
真正的雨在这天徐砾回家的路上终于下了下来,噼里啪啦从天而降。
徐砾举着从电玩城外捡来的破伞跑进了单元楼里,他挽起的裤腿也都湿了,腿上被四溅的雨水打得生疼。他把被这场暴雨吹得更烂了的伞扔到了堆满杂物的那边角落,在进家门前先脱掉了鞋子,赤脚踩在地上时直打着滑。
徐砾母亲在这样的暴雨天都没醒来,一直躺在床上。
似乎因为换季,她的身体状况一直反反复复,晚上睡不下去,熬到白天便浑浑沉沉,这几天总说眼睛有些模糊。徐砾原本打算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但徐砾母亲死也不肯,说不去医院,不要去医院。
明天星期天,徐砾打算再抽点时间去请一趟万阿姨,求她想想办法。
徐砾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听着猎猎回响的风雨交杂的声响,要靠想像施泽给他打鼓的时候才喘匀了呼吸。
他又看向窗台上的吊兰,摸了摸旁边那几片发黄腐烂的叶子,用手机给黄臻拨去了电话。
“明天把吴程程约出来,不管在哪里,我要你把他约出来。”
手机开着免提,徐砾边说边用剪刀把枯叶剪了下来。
“还想要报答?你搅浑了我的事,害我被施泽羞辱大骂,我为什么能看着你跟你的小情人痛痛快快?”徐砾眯了眯眼,知道这话能唬得黄臻心痒,冷笑着说,“吴程程在学校大喊我妈有病的事你知不知道啊,他那天告诉我,你现在很爱他,对他有求必应,所以现在终于可以好好报复我了。黄臻,你看我什么时候忍过这么久吗?”
混着几分真几分假的话语,他应该是十分生气的,可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夹着喧嚣的雨声,像刀箭一般锋利。
黄臻在电话那头连连答应。
徐砾捏着剪下来的叶子扔进垃圾筒,回来对着这盆吊兰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你舍不得了,提前想告诉吴程程,我保证让他的下场令你更舍不得。”他最后嬉笑着说道。
黄臻也笑起来,说我只舍不得你。熟练得说他没对一百个人说过都可能是谦虚。
“滚吧。”
徐砾挂断了电话。
第46章
第二天上午雨还没停,徐砾站在家里厕所的窗户边上,听得见外面下水道里咕噜咕噜汹涌无比的水流声。
外面这样的天气,带来一阵凉爽也带来许多潮气,何况走出去就要淌满一鞋子和半裤管子的水,瞬间被淋透,这时候请万阿姨过来实在不合时宜了,徐砾犹豫一小会儿,决定暂时缓一缓。
他去房间看了看妈妈,给她空了的水杯里倒上放凉了些的热水。
徐砾出去时被叫住了,徐砾母亲让他扶她起来。
早饭过后徐砾母亲有写字的习惯,客厅沙发靠墙的那边靠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字,黄色毛边纸和雪白的宣纸夹杂着,都映出墨色的娟秀的书法字迹。前两天上午没写,徐砾母亲今天像是精神了一点,起来就是要练字了。
“要是没睡醒就再多睡会儿,写字什么时候都能写,又没有人来查你的作业。”徐砾站在桌子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