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耗尽纯氧燃起一场大火,令他的青春也有过绚烂的色彩。爱很珍贵,爱不是无用功,爱永垂不朽。
徐砾找不到施泽在哪,不知道施泽半夜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需要请一整个上午的假。
他在下午施泽回校时才在校外的小巷里见到了施泽。
可他先碰到的是黄臻。
黄臻上回灰溜溜逃走,这次看见了徐砾又惊又喜,起先还很害怕的样子,却在徐砾无精打采走过对他仿佛避如蛇蝎时来了火,拽住徐砾的胳膊就把人推到了墙上,整个人紧贴上来强行要徐砾臣服于他。
徐砾还没有来得及掏出小刀。施泽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那一声怒喝令徐砾瞬间心脏一抖,原本摸着刀片的手猛地抽了出来,想要挣脱黄臻的束缚。藏在布料下的食指指节刮过刀片,慌乱间被深深划了下去,鲜血迅速喷涌而出。
他惶惶发愣时施泽已经出现在眼前,当着他的面抡起拳头就往黄臻脸上来了一拳,黄臻头一仰,踉跄着便要倒下去似的,痛得扭曲起了脸,嘴边顺流着一道血迹。
“施泽……”徐砾手里湿滑黏腻,传来阵阵刺痛。
施泽早已处在暴怒边缘,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目露凶光,像是想把人给打死都不为过。他一把将黄臻又拎起来,对付这样的打架老手使上了全力,举起拳头还要砸下去,却被徐砾给拉住了:“别动手了,会出事的。”
“我打他两拳就会出事,你跟他们鬼混的时候就不会?”施泽转头厉声问道。
昨晚云城的风一直在刮,他确实感冒了,声音变得更加粗粝也冷漠。
黄臻在施泽和徐砾之间永远是一触就会爆炸的最大雷点,因为这仿佛代表了徐砾不为人知的过去,代表着人人口中流传的徐砾的故事,代表一个撕不掉的标签。所有人都是这么认识徐砾的,包括施泽。
最后狭窄的巷子里只剩了两个人。
徐砾颤着胸膛深吸一口气,尝试抬手去碰施泽时被立即甩了开来。
“别来碰我。”施泽吼道。
他们的问题从来没解决过,不在同一世界里,哪怕再贴近,最终也不过是要回到原点。
昨晚的温存似乎也只是个笑话。
施泽走近他,粗鲁地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我说没说过别让我看见你跟别人动手动脚?黄臻到底是你什么人啊,徐砾,你就那么信任他,他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骚扰你那么多次你也还是要留着他的电话号码,怎么,给我干之前跟他干过吗?”
“差点忘了,当初学校里传过的,说你们——”
“施泽……”徐砾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攥着那条一直贴身携带的丝巾紧紧捏成了拳,钝痛远不如心绞得厉害,他乞求施泽不要再说了,“施泽。”
施泽嗤笑一声,低头过去压低了嗓音恨恨说:“我上钩了吗?是,我上钩了,为了对得起你费尽心机地勾引我,骚、货,你就那么欠干?”
“可是现在想到跟你上床我就觉得恶心,知道了吗?”
徐砾眼眶微微发红,牙关打颤。即便从第一天起就料想到可能会有今天,他还是没办法反应过来,眼泪先沸沸扬扬地涌了上来。
施泽盯着他的脸,听到过的喜欢不确定,发觉这个人也永远看不透。
愤怒令他忽视了徐砾的脸色和流露出来的脆弱,他觉得待不下了,像甩掉什么垃圾一般甩开了手。
“爽也爽够了,滚吧,我嫌脏。”
施泽说完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了。
泪水因为麻木迟钝而没有流下来之前,在徐砾眼前聚成了一片银白色的光亮,连施泽离开时的身影都看不清晰。
徐砾的腿像灌了铅,失去了继续追逐的能力。他不曾怀疑过爱,终于怀疑起了自己。上天用最残酷冷漠的方式教会徐砾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也在这天用同样的办法收回了赏赐给他的最后一丝幻想。
第51章
医院从早到晚人来人往,门诊大厅里被挤得水泄不通,连日来徐砾一天几乎要跑三趟医院,只有晚上夜幕低垂,大厅门口上了锁,才显得一锅沸腾的水稍微安静下来,低头往住院大楼行进的人们仿佛都带着白日奔波后的疲惫。
背着书包的徐砾没有注意身边和他一起走着的是哪些人,看见急诊科外亮着的红灯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
从出了学校大门,一条街一条街游荡般走过来,他心中一直默念着目的地的名字,却总是恍惚觉得弄错了,周围那些花草树木和房子看着都很陌生。他也只是不停地走,最后竟然还是按时赶来了医院。
徐砾拎着在医院外小店打包好的清粥小菜经过通道,上楼之前连着手上的丝巾一起拿了出来,这块浅蓝色薄薄的丝巾又染上了斑斑血迹,血块早已干涸成深色,皱巴巴卷成一团。
他皱着眉撕开些许粘连的部分,慢慢把丝巾塞回了兜里,举起手按下电梯按钮时,他食指和中指上的两道刀痕裸露了出来,殷红的伤口分外触目。
徐砾母亲现在住在七楼的普通病房里,一间房住着两个病人,徐砾母亲躺在靠门口的这张病床上。
她依然没醒,旁边拉着白色的帘幔,让风扇吹得悠悠晃动,遮住了心电监护一半的屏幕。
将粥放到桌上后,徐砾听着滴滴滴的响声,看着母亲脸色苍白,两道细细弯弯的眉毛在睡梦中紧蹙着,眼睛也紧紧闭着,呼吸声十分微弱。
护士来巡房,他屏住呼吸关上房门才出来,拿着单子重新去了一楼到对面排队拿药缴费,再回来交给那位护士姐姐。
徐砾这次只站在病房外往里看了看,最终朝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去,停下来站定了。
他忙完了这一切,头发几乎汗湿,身上的校服也贴在身上,整个世界都彻底沉寂下来,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消失了。徐砾仿佛也能感觉到每吸一口气都很困难很凝滞,胸腔隐隐作痛,脑袋却麻木不仁。
徐砾掏出手机,不经思考就翻出了通讯录里施泽的电话号码,仿佛根本不在乎施泽对他说过什么,不记得施泽让他滚,他拨通了电话。
耳边响起嘟嘟嘟的通话声,一直响一直响,和没日没夜在响的心电监护一样。
徐砾等机械冷漠的女提示声钻入耳朵,死心挂断了电话,手指止不住轻颤着转身回了病房。
晚上陪床只能睡在一张椅子上,徐砾蜷缩着身体,睁眼看着那一抹屏幕光,听着时而嘟嘟嘟时而滴滴滴的声音逐渐闭上了眼睛。他偶尔呓语几句,却因为担惊受怕反复惊醒,又在睡梦中一边希望电话被人接起,一边害怕监护仪突然停下。
仿佛已经听见了可怕的报警声,徐砾最后一次惊醒时浑身猛烈地发着冷汗,前所未有地害怕起来。他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不想待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好想妈妈跟他回家,好想施泽再抱一抱他。
第二天清早,徐砾母亲眼睛睁得比徐砾还早,终于意识清醒了,要徐砾喂她喝了水才重新躺下,声音微弱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上学了吗?”
“我想陪着你。”徐砾一开口有些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