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店刚开业就认识了，快两年了。”
“关系怎么样？”
“就还可以啊……比普通同事亲近一些，偶尔会一起逛街。”
“她男朋友赵磊……”
“魏老师，你问的这些，警察都问过我了。我没见过，不认识，偶尔听美珍提起来，也只是说他是修手机的，对她很好，两人准备明年就见家长。”
“好。”魏澜清的呼吸变得凝重悠长了一些，“那我问你，她跟赵磊想要设计钱满仓的事情，你事先知不知情？”
姜灿阳震惊又不解地望向魏澜清，“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那你为什么要去给钱满仓烧纸？”
“我……”姜灿阳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水汽，“我真的不是给他烧的！你不相信我，就把我抓起来好了。”负气、委屈、惊讶、不解，一瞬间同时上头，姜灿阳的脑子乱的像是把所有的指甲油混合在了一起。
姜灿阳用了好大力气，才让眼泪没从眼眶中滑落。哭是没有用的，她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久到姜灿阳开始恍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魏澜清终于开口了。
“昨天为什么要骗我？”
他的声音好像比之前柔和了一些，姜灿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谁不想当东大的学生啊……”姜灿阳的声音也像是带着水汽一般，“这也犯法吗？”
魏澜清感觉自己像是笑了一下，但很快就发现这笑意太浅了，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昨天你骗我不犯法。但如果今天的事情你也骗我，那就是包庇罪，如果影响案情判定，是会被判刑的。”
姜灿阳知道他在吓唬自己，但也知道他是法学院的教授，肯定并不全是吓唬自己。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仰起头，认真的说，“美珍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魏老师，我以后都不骗你了，你一定要相信我，行吗？”
看着她惶恐又真挚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魏澜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卑劣。难道他堂堂刑法学副教授，花了十年时间学习研究法律，就是为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威逼利诱吓唬一个小姑娘吗？
但很快，他就把这个念头甩出了脑中。因为姜灿阳问他，“既然自己的老公是被打死的，那为什么胡玉莹不报警呢？”
她还挺聪明的，算是有逻辑，魏澜清想。
“因为胡玉莹比钱满仓小 20 岁，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她们结婚后……”
“哦，我知道了，她是为了钱。”
被打断的魏澜清微微一愣。
“她比他小那么多，嫁给他肯定是为了钱。现在老公死了，刚好可以趁机继承遗产。”姜灿阳说得一本正经。
“怎么，在你心里，年轻女孩子跟比自己大许多的人结婚，就是为了钱吗？”魏澜清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不然呢？那她还图什么？图他年纪大，图他搞外遇？”
哦，原来现在年轻的女孩子都是这么想的。魏澜清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一点也不卑劣了，甚至还决定收回刚刚夸她聪明有逻辑的想法。
“那你跟着岳歌，也是图他钱吗？”魏澜清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椅背上，目光从平视变成了审视。他是知道岳歌这个全校都很出名的“拆二代”的，他只是想故意呛白姜灿阳一下，看她慌张。她之前红着脸，怯懦懦的样子，还算是乖巧可爱，能让人跟她好好聊天。
结果姜灿阳却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不然呢？”
岳歌是她老板，她跟着他，不肯定是为了钱吗？难道因为时间太晚了，魏老师的脑子不太清楚了？
魏澜清觉得眉心兀自跳了一下，甚至有些懊悔今天晚上跟她的谈话。
反正这些警察都会对她进行二次询问，自己何必多此一举？本以为看到她烧纸，能探听一下虚实，找到新的线索，结果只听到她这种年纪轻轻就在社会上混的小姑娘的务实“三观”，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消化。
“你开心就好。”魏澜清拿起外套，转身就要出门。
“魏老师！等一下。”
魏澜清停住脚步，回头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可能确实有些过激了。“存在即合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正确可言。
“你不用解释了，其实……”
然而姜灿阳并不是要解释，而是要告诉他，前门已经锁了，要出去，得跟进来时一样，走后门才行。
就在姜灿阳把魏澜清送出跟他身量相比有些狭小的后门后，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再见，就听见摩托的轰鸣声停在了眼前。
岳歌摘下头盔，从摩托把手上解下两份外卖，看见魏澜清后微微一愣，进而涎皮笑脸地询问道：“魏老师也在啊，花家楼的宵夜，一起吃吗？灿阳，你也真是，魏老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多打包一份。”
魏澜清识趣的拒绝离开，走出几步后，下意识地回头看。岳歌正一手拎着外卖，一手推搡着姜灿阳的肩膀，向着狭小的后门挤进去。
男财女貌，到也算是般配。
凌晨一点的风带着几许凉意，魏澜清不由自主地将手插进风衣口袋。在走过空荡荡的篮球场时，指尖传来手机提示音的微微震动。
“魏老师，注意安全，到了寝室跟我说一声。”
来电人备注名是“小骗子”。
几片桃花花瓣，被晚风裹挟，落在魏澜清肩头。魏澜清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忽然闪过杜甫的“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就在他驻足顺着篮球场外路灯的荧荧灯光望去时，恰巧起风了，一路的涟涟艳艳，在晚风的吹拂下，扬起婆娑的花雨。
魏澜清的胸口随着这静谧之中突如其来的瑰丽景色起伏。看来这一晚上，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吗。
魏澜清洗完澡躺在床上时，又看了一遍姜灿阳发给他的短信。自己昨天是当她是东大的学生，担心她的安慰，才要她报个平安的。难道他一个大男人，也需要她这种小丫头来担心吗？
他最终决定不回复。但睡觉之前，他把给姜灿阳的备注从“小骗子”，改成了“贪财的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