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吃完了好上路
六月的天气犹如肖东手中的魔方，变化莫测，没有任何章法可循。下午时还是艳阳高照，待太阳一落山，就已然乌云密布。
姜灿阳闭着眼睛躺在角落，肖东给她的毯子并不能抵御甲板的冰冷和生硬，她只觉得脊背被硌得生疼，之前被绳子勒出的痕迹也在作痛。
正午之后，不断上浮的暑气让她昏昏沉沉地陷入梦魇。
梦中她回到了莲湘村，被村霸关在自家的柴房里，手上系着绑牛的绳子，嘴里塞着擦锄犁的破布。只因为一场争执，她的父母就都死在这个男人手里，而她那狼心狗肺的二叔，霸占了她家的房子和地后，转眼就把她送进了仇人家。
村霸不给她饭吃，说等过了她爹妈的头七，去了晦气，就要了她。那时候她才 17 岁，刚死了爹妈，心里又慌又怕，发起了高烧。连寻死都没有力气。
就在她烧得不住颤抖时，门外传来的争执声，让她抬起千斤重的眼皮。一个低沉的男声在院子里响着，一字一句坚定有力，像是钩子一般，将她已经涣散的神志一点点地勾了回来。
“我听学生说，宋茂林把她侄女送到你家了？”
“哈哈哈，哪有的事！”村霸打着赤膊，秃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锃光瓦亮。“他敢送我也不敢要啊。连爹妈都能克死，这命得多硬啊！”
姜灿阳下意识咬紧牙关，口腔里充斥着锄犁上擦下的铁锈味。
“你应该知道，这是犯法的。”
“知道，咱们怎么能不知道呢！您放心，我们莲湘村里头住的都是守法良民，你就算借我个胆子，我也干不出来强抢民女的事啊！”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他的沉默让姜灿阳本来觉得开始跳动的胸腔，又沉静了下去。
“那你觉得，宋家姑娘从她父母下葬后就没露面，是去哪里了？”
“这我哪知道！”
因为心虚，村霸的目光不由地瞥了一眼柴房，紧接着又立刻收回。
“她家房子和地都归他二叔了，你问他二叔去啊！没准被他二叔给藏起来了，没准跑了呢！”
村霸故意提高调门，带上了三分虚张声势。
“她最好是跑了，跑的越远越好。不然……”
男人冷静克制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愠怒，但更多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
他的声音顺着漏风的木门传进姜灿阳的耳朵，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去到村南边莲花山上的松林间采蘑菇。越走越暗的林间小路让她恐慌无比，回头再看，小伙伴们早就不知所踪。她只能边哭边继续奔跑，但就在那时，忽然有风夹杂着泠泠水汽向她铺面而来，猛一抬头，一方从未发现的清凛山泉正破壁而下，让她得以看见苍天游鹰，豁然开朗。
男人走后，村霸骂骂咧咧地回屋，像是担心什么似的，端着两个硬的像是石头的馒头进了柴房，扯掉了她嘴里的破布。
“你最好给老子老实点！别出什么幺蛾子。吃，赶紧吃，别饿死了从老子家抬出去，晦气不说，还给老子惹麻烦！”
姜灿阳觉得自己蠕动着爬向馒头啃食的样子肯定很像一条狗，但像狗总比好过像个死人。只要能活下去，什么尊严全都可以放在一边。
那个时候，她只想活下去。
而现在，虽然她已经醒了，但梦魇的沉重让她毫无力气，迟迟地不想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