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倏虽觉得自己可以暂不出面,但阿一如此说,总有他的道理。便颔首道:“那我明日便……”
云倏忽然意识到,等自己出关时,即是何种时刻了。
衣轻飏微微蹙眉,在他腰上掐了一掐,对他手上停住的动作表示不满。
云倏抿了抿唇,垂眼及时掩去眸中的负面情绪。将单薄的双唇凑上去,在衣轻飏眉间那道命运标志般的红痣上,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地印上一个吻。
明明是代表天道之恶意的标记,却被吻之以虔诚,视之若珍宝。
“……”
衣轻飏也是一顿,眼帘扇了几下,轻轻擦过云倏的下颌线。
“大师兄……”他拥住云倏双肩,脑袋埋在其中。
“嗯?”
“无论大师兄选择什么,”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我都会以命追随。”
“因为你便是我的道啊,”衣轻飏用眼睛笑起来,“是我这样的人,活着的全部意义。”
即使脑中尚未明辨为何突然说这些话,但云倏心脏仍下意识地,不明缘由地因他的笑容一颤。“阿一……”他还待说些什么,话语便被他的吻吞没。
……
这一夜大雪封山,万籁俱寂。
而他们堪称疯狂地在这寂静的天地间拥抱彼此。
似是想在这绝寂的雪白中,撕扯出什么别的颜色。
大雪,一夜未停。
——
全道门的伐魔之征,六大派之一的清都山自然也要参与。
而且作为表率,出力不能少。
虽然清都山名义上的掌门——容与君云倏,因修道突有感悟而闭关,但清都山上下近半的修士,上至师祖笑尘子,下至刚到炼气之境的入门弟子,均响应伐魔号召,奔赴极北浮幽山。
望着下山时浩浩荡荡的蓝白道服的弟子,六师兄栾泽眼眶微红,与留守门派的余下弟子们一起,对着山门的天尊神像祷告。
“无上天尊,请您保佑,让他们每一人都能平安归来。”
“愿灾祸,愿大劫,远离这片土地的每个人。”
浮幽山离得最近的那座镇子,这半月来,陆续为乌泱泱的修士所占据。有来自五湖四海的门派弟子,也有自发响应的散修。
镇上原本居住的凡人也被遣散,由最近的六大派玄天观的人负责安置。
镇上住不下的修士,便在附近安营扎寨。
浮幽山上的众邪修们肉眼都可望见,远处密密麻麻如蚁的修士。
玄门安营扎寨的最前线,离浮幽山山脚不过十几里距离。
待六大派主事者齐聚于山下主营帐,一通祭天祭地的大会后,伐魔之征正式打响。
修士们分作三股力量,往浮幽山山脚推进。沿途受到了严阵以待的邪修们的奋起抵抗。待三日三夜终于推至山脚时,玄门也付出了不低的代价。
但真正的伐魔之征,还在于明日攻上浮幽山之后。
可以预想,邪修们的反扑也将愈发惨烈。
却说攻山前一夜,清都山休整的营地里,忽然有人高呼:“我真的看到了!十七师叔的徒弟——流时师兄,真的就在浮幽山上!他白日还在观察底下战况呢!”
“不可能!”另一个年轻弟子驳道,“流时师兄是咱们第三代弟子中天分最高的,怎么可能轻易投了邪修?”
“这和天分没关系吧?”那名声称自己看到的弟子,争得面红耳赤,“十七师叔的事对他打击这么大,就算堕魔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另一名弟子便道:“十七师叔的枕潮剑还被他带走了呢!以前我上过十七师叔的剑术课,枕潮剑要是出现了,我能感觉不到?”
“拿走不一定要用吧?”
司青岚见他俩争得快打起来了,头疼不已:“好了,都给我安静点!”
两名弟子怏怏闭嘴。
“流时那孩子,性子确实……”司青岚也有些黯然地低下眼帘,“十七不在了,也是我们没能顾好他。”
步九八便撇嘴嚷嚷:“是他自己执意脱离师门的,关二师姐何事?”
衣轻飏与他碰了下水袋:“英雄所见略同。”
叶九七扶额:“你俩就别瞎掺和了。”
司青岚黯然过后,抬起脸时已恢复往日神态:“流时若是真的堕魔了,我们能救便救。不能救,便看他个人造化了。战场无情,我们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他自己的路,我们终究不能替他选的。”
说到末一句,司青岚忽然忆起那日山洞里,十七流着泪要他们杀了他的那一幕,不禁万般怆然。
弟子们也停下说说笑笑,脸上神情各异。
三日三夜的厮杀,终究也让这些不沾纤尘的高门修士们认清,战场是真的会流血,会牺牲的。
一定要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