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微微一笑:“你可知在我接管这座宅子时,我曾掘地三尺,每一寸的土地下面有什么东西我都一清二楚,包括你那只木漆盒子。”
穆辛九:“你打算怎么做?”
窗外夕阳落下,昏黄的灯火亮起。
萧砚沉下目光:“你不想知道害死自己的凶手是谁吗?”
穆辛九脸上的平静化为乌有。
***
“我回来了。”
回到家,穆辛九推开门,迎接她的不是沈玠,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袭轻服蓝衫的裴俨州立在厅堂上,隔着盛满月光的天井,目光遥远地望过来,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她的身旁。
疲惫至极的穆辛九精神大作,咽了口口水,与裴俨州二人相顾无言。
穆辛九悻悻地想:不会又被识破了吧?
沈玠从厨房里端着一盘菜走出来,“阿吟,你总算回来了,快来吃饭吧。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策天司长使裴大人。裴大人,我饭都做好了,你真的不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吗?”
裴俨州看了眼穆辛九,犹豫了片刻,朝沈玠点了点头,“好。”
饭局上,三人皆默不作声。
穆辛九在桌子底下踢了裴俨州一脚,令裴俨州险些失态。毫不知情的沈玠傻乎乎地问他:“裴大人,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裴俨州暗暗用眼神警示对面的穆辛九,正色道:“没事。”
沈玠不好意思道:“粗茶淡饭,想必你也吃不习惯。”
这时,从厨房里飘出一股焦味。穆辛九提醒道:“锅里是不是还在煮什么东西,好像有一股焦味传出来。”
沈玠叫起来,忙不迭地冲进厨房,“我煮的红烧肉忘记了!”
看到沈玠在厨房里忙碌的场景,穆辛九不自觉地笑起来,在对面两道强烈目光的凝视之下,穆辛九夹起一块茄子放进他的碗里,“裴大人喜欢吃茄子吗?”
裴俨州低头看了看碗里的茄子,嘴角发涩道:“喜欢。”
穆辛九收起笑容,垂下了眼睛:“我知道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很离奇,但是真的发生了。师兄,我回来了。”
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裴俨州克制住波动的情绪:“回来就好。”
穆辛九道:“你和沈玠在暗中调查武侯府的案子?”
裴俨州道:“是。”
穆辛九感慨道:“调动策天司暗中动他手底下的人,看来萧砚和那人之间的关系不像传闻中那般兄弟情深。师兄可否帮我一个忙?”
裴俨州道:“你想查当年的凶手吗?”
“这个以后再说。”穆辛九道:“我要你查一下赵采青这个人。这个名字我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了。我要你帮我查一下她的身世,解开我心中的疑团。”
裴俨州道:“你要的东西都在策天司里,我已经查过赵采青的身世,没有找到能着手调查的口子。明日我派人给你送来……罢了,还是我亲自给你送过来。”
“都行。”穆辛九灿烂笑道,想起一件事情,“白天你去棺材铺里问出女尸的买家是谁了吗?”
裴俨州摇头:“我们通过棺材铺老板想问出幕后买家是谁,他也不知情,是一个牙侩经手的,只有他见过买家。那个牙侩叫泼三,还未寻到他。”
穆辛九料到也会如此,并不感到意外,“黑市里混的人都有一套生存准则,最讲究江湖道义,哪怕是找到那个牙侩,也不一定会把买家供出来。看来我们要找那个人帮忙。”
裴俨州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点头道:“嗯。”
说到黑市,穆辛九想起萧砚还给她的那颗珍珠,买她珍珠的牙侩定是出卖了她,才让萧砚的人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萧砚的耳目已经连黑市都渗透进去了,这些年里他果真在暗地里悄无声息地侵吞她留下的东西。
“找谁?”沈玠端着一盆红烧肉出来。
裴俨州周身气势顿时变化,冷言道:“女尸的幕后买家。”
沈玠睁大眼睛,“已经查出结果了吗?”
穆辛九扯扯他的袖子,“哥哥别这么激动。听裴大人继续说下去。”
裴俨州看了她一眼,对沈玠说道:“明日,我们需要找一个与朝廷没有关系背景干净的人进入西城黑市,找黑市老大谈一笔生意。你和我都不行。”
他一边说着,朝穆辛九望过去。
沈玠循着裴俨州的目光看到穆辛九一派狡猾的笑脸:“裴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妹妹去跟黑市老大交涉?”
穆辛九道:“哥哥,我说了要帮你的。你就信我一回。”
沈玠满脸难色:“万一……”
裴俨州语气坚定道:“我会在暗中亲自保护她。”
穆辛九拍桌子,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
黑市的一处密室里,漆黑无灯,只有架子上的一颗夜明珠闪烁出幽淡的光芒。
一朵石榴花被放在桌案上,独自开放,犹如地狱使者送来的死亡信物。
黑暗中有一个人急促不安地在喘息,趴在地上冷汗如雨:“百里姑娘,小的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没有骗你!求你饶了小的!”
椅子里的人动了动,一只手伸到桌案上,两指夹起那朵石榴花。
这是一只纤细的女子的手,不过皮肤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的疤痕。女子露出半张脸,她的右眼是瞎的,黑暗幽深,令人感到恐惧,一开口,倒是一把甜如蜜枣的好嗓音:“那个人看起来多大?”
地上的乞丐压低脑袋回答道:“那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直接奔着……奔着棺材铺去的。”
百里挥挥手,脸上尽是不耐烦,“你走吧。”
乞丐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百里无光一个人,她望着手里的石榴花出神。一名鹤发童颜的男子从门外走进来,“我刚从棺材铺回来,策天司在调查一起女尸买卖案,逼问棺材铺老板幕后买家是谁。”
“问出结果了吗?”
“没有。他们正在找寻那名牙侩,以策天司的本事,估计很快就会找到。百里,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私自买卖尸体,违反黑市规则,该怎么做你比我清楚。至于那名牙侩,务必在策天司之前找到他,我的人犯了事自己管教,无须他人插手。”百里捏碎了手中的石榴花,掌心滴下艳丽的汁水,“尤其是策天司的人。”
她仅剩的一只眼珠子咕噜转动了下,流淌出比仇恨更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