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又要出事了。
果然,他一进去,就听到礼部尚书姚梁蕖正在奏报要紧的大事:三天前,南越使臣队在宁州的驿站里遭到一批神秘黑衣人的伏击,凌双公主下落不明。
顾建安从小太监的托盘里,亲手端起药碗,走到御前,轻声提醒道:“陛下,该喝药了。”
三个月前受的那场风寒,到现在还没好,反反复复,时常伴随着半夜惊醒和不停的咳嗽。如果不调理,恐怕就要落下病根。现在谢荷每天三趟来延庆殿诊脉,顾建安亲自监督煎药,一丁点都马虎不得。
年轻的帝王盯着眼前的药碗,微蹙眉头,挥了挥手:“姚尚书,修书一封,让南越使臣发过去,先稳定南越国主的君心。两边的使臣和护卫队先留在宁州原地不动,等策天司过去处理。一切听从策天司安排。”
“微臣遵旨!”
有了策天司,姚梁蕖的心落下来一半。
另一半就是等凌妙公主完完整整地出现。今年南越公主来京贺岁朝贡,还要选驸马,这事早在几个月前就定了,筹划了几个月,万事俱备,偏偏发生了这种出乎意料的状况。礼部作为这次的主负责,万一公主出了什么意外,他必定难辞其咎,所以收到宁州那边的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进宫汇报了。
出了延庆殿,他心中急着回去修书,走得太急,脚下被昨晚下的雪滑了一下,身子跌了出去。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臂膀。
他回头一看:“裴长使!”
一见到裴俨州那张稳如冰封的脸,姚梁蕖顿时觉得今天的裴长使看起来格外的慈眉善目,周身闪烁着大大的光芒。
说来也怪,以前策天司在百官眼中的形象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煞神,如今却不知不觉把策天司当成了救星。这不,姚梁蕖将凌妙公主的事寄托在了策天司身上,张嘴就要拉着他把这件事跟裴俨州讲一遍。
裴俨州提醒道:“姚尚书,我还要去见陛下。”
“好!好!”姚梁蕖目送他离开,此时他还想到有另外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他。
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有一些宫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顾建安作为大内总管,掌管大内所有宫人,从先帝时期一直到现在,都安守本分,没有出过任何纰漏。可越是平风浪静,才越是不正常。崔钏的事情发生之后,他还能够继续留在魏帝身边,没有被问罪,令他惶惶不安。
这位陛下,喜怒哀乐藏得太深,令他经常猜不透。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忠职守地伺候着这位年轻的主子,不敢有过一丝怠慢之心。
裴俨州进去后,照例会拿出一份名单,让他这个大内总管去把名单上的宫人一个个找出来。他在外头耐心地等待着里面叫自己的名字。
“顾建安。”叫到他了。
顾建安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然而这次丢到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份名单,而是一幅画。一幅美人图,而且是一幅只有背影的美人图。
萧砚阴晴不定的目光扫到顾建安身上,淡淡开口问道:“你服侍先帝几十年,对这幅画上的女人了解多少?”
那些被秘密处决的宫人,无一例外,尸体上都有一个“漓”字刺青。
顾建安替天家守了半辈子的秘密,终于是守不住了:“陛下,先帝曾叮嘱老奴,要好好守着陛下,万万不能让陛下知晓那个秘密。可如今老奴要是再不说出来,就成了罪人。老奴该死。”说着跪了下去,一把老泪涌了出来。
萧砚的脸色比外头的雪还白,一双手抓紧了龙头扶手:“到底是什么秘密!”
“漓,是陛下生母的名。”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顾建安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很久都没有抬起来。
到了半夜,殿内空旷寂静,能听到外头的落雪声。
还有一阵阵紧凑的风声。
萧砚又被一阵噩梦惊醒,半撑起身子,黑发散落下来,看上去凌乱而脆弱。
他走下地,推开了窗,任由风灌进来,令他再次难受地咳嗽起来。他压抑着咳嗽声,压回到沉闷的胸腔里。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进来,迷乱了他的眼,是那种想穿过风雪望见远方的神态:“你何时回来。我不爱你便是。”
北方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南方的雪还没落下来,不过湿冷的天气也足够难受了。
穆辛九全身穿裹地严严实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脖子上还环着雪白的狐裘,遮住了口鼻,露出一双比霜雪还冷淡的眼睛,从热气腾腾的早食店走出来。
吃饱喝暖,继续赶路。
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冲出来,抱住了她的大腿,“包子,饿饿,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