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榭卿目光扫过江千夜脸,道:“罢了,我也没受伤,权当自己倒霉,被狗咬了一口。”
那“狗”羞赧低头,噘着嘴一脸不悦。
“多谢柳将军。”莫远歌抱拳一礼,“我们二人前来,一是向你赔罪,二是的确心有疑惑,望将军能坦诚相告。”
“你倒是直接。”柳榭卿再次端起杯子,却又放下,直视莫远歌,“问吧。”
“柳将军知道当年真相,也知萧景明这次难以全身而退,为何要铤而走险,回来陪他万劫不复?”莫远歌问道。
“这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吧?”柳榭卿修长的手指直击桌面,径直拒绝了这个看似关切的问题,“还有疑问吗?”
“萧景明让您修城墙,是要做什么?”莫远歌也不客气了,直接问道。
柳榭卿迟疑片刻才道:“这个,我真不知道。”随即以手支额,“我本打算回来尽自己最后一点心力,谁知他竟叫我大修城墙,将原有的城墙再修高五丈。要求必须中秋前完成,因工期太赶,我只能日日亲自来监工。”
原有的城墙便已经有五丈高了,再修高五丈,这是要修天梯?莫远歌心头一惊,抬头四望,目之所及斑驳陈旧的城墙之上,新修的那一段特别显眼,已然修一大半了。
“他此刻深陷舆谔中心,不想办法撇清,却劳民伤财大兴土木,这是为何?”莫远歌问道。
柳榭卿道:“这话我也问过他,他让我别管,照做就是。我想着只要别让我再替他做那等……那等伤天害理之事,修城墙便修城墙吧。”随即自嘲一笑,“如今我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修城墙。”
柳榭卿的话,莫远歌在心里打了个折扣。思索片刻,莫远歌抱拳道:“打扰柳将军了,告辞。”说完便拉着江千夜要走。
“臭小子。”柳榭卿在二人身后喊道,“保住你那条小命。还有一个响头,待修完城墙,为师要亲自来讨。”
尽管江千夜各种算计和忤逆,柳榭卿依旧牵挂他。江千夜心中动容,不敢回头,低声应道:“弟子谨记。”心虚得紧,拉着莫远歌便走。
第142章 苍生十年劫
城西杜颜真小院内,莫远歌和江千夜坐在院中老树下品茶。日暮西沉,天边云被染成一片红,印在人脸上,也有了些许红晕。
“远哥,我们在等谁?”江千夜把着白瓷杯左右手倒着玩,百无聊赖道,“都在这院中等一天了,实在无聊得紧。”
“等周锐,一个好兄弟。”莫远歌揭开小茶壶盖子,里面的水“咕噜噜”正开着,茶香四溢,
“我说带你去逛一逛,你又不愿意。”
“这京城一点也不好玩,没什么可逛的。”江千夜放了茶杯,双手枕到后脑勺,惬意地半躺在椅子上,望着天空俏皮地吹了下额头的乱发,“还是咱们罗衣镇的夜空好看,湛蓝湛蓝的,星光也闪烁亮堂,不像这京城,总是黑压压让人难受。”
“才出来,你就想回去了么?”莫远歌微微一笑,倒了杯清亮的茶汤递给他。
“嗯,我想毛球了。”江千夜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烫得“斯哈”吹气,“这两年我和它形影不离,去哪它都驮着我。即便我不清醒,它也守着我不离不弃,护我周全……唉,这一走,不知它会不会想我。”
莫远歌笑道:“以前它见你就跟乌眼鸡一样,如今怎会对你这般服帖?”
“我也不知。”江千夜挠了挠头,面带羞赧,“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年在妙染坊醒来,它忽然对我亲密起来,前蹄下跪硬让我骑。”
随即促狭一笑:“这马贼精,他认你为主,许是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也认我为主人。”
那马灵性,为世间少有。莫远歌莞尔一笑,剥了颗葡萄递给他:“你说得有道理,当日我在韦庄城外山里寻到你,激动之下忘了带上它,它竟循着踪迹追上我。若非此次时间紧迫,我定要带它来。”
江千夜舒爽地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莫远歌,接过他递来的葡萄,酸甜可口的果肉包在口腔里,顿时满心喜悦:“从罗衣镇到京城,即便是毛球这样的神驹也需两天两夜,你背着我竟一夜就到了。那我往后若是想去哪里,不是眨眼便到?”
莫远歌只顾低头给他剥果子,闭口不答。
江千夜凑过来,好奇地道:“既然习了天阙密卷身如玄铁牢不可破,你自身岂不是就是一件绝世神兵?”
莫远歌见他俊美的眼中透着狡黠,眼珠骨碌碌地转,皱眉道:“你这小脑瓜又在盘算什么?莫不是想把你远哥当武器来使?”
被他猜中心思,江千夜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我就那么想而已,又不会真这么做。”
想到自己被人当武器砸出去,莫远歌顿觉脑仁疼:“想也不行。”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下,捏着他下巴,双眉一挑,“这事就如你想翻身一样,这辈子想也不许想。”
门“吱呀”开了,周锐猝不及防闯了进来,正好看到眼前一幕:江千夜半躺在椅子上,莫远歌压在他身上,手掐着他下巴,色情又亲昵。
“唉呀妈呀!”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周锐一声哀嚎,捂着眼睛转身出了门,嘴里还在抱怨,“光天化日的,不避着点人?”
院中两人挨烫似的分开,红着脸各自整理衣衫。莫远歌理了下衣袍下摆,遮住下身的隆起,清了清嗓子道:“周大哥,我们等你一整天了。”
周锐从门缝里探出半个头,见两人穿戴整齐,并无越轨之举,这才黑这一张锅底脸,极不情愿地挪过来,嘴里嘀咕:“都是什么毛病?一个杜颜真就够够的了,又来一个!梁掌门知道你这样,得气死过去!”
“周大哥。”莫远歌满脸堆笑递上一杯茶,拉着他坐下,“许久不见,刚见面就诸多抱怨,多不好!来吃茶歇息。”
周锐接过茶却没喝,仔细打量着莫远歌,蕴着藏不住的伤感。
两年不见,原以为故人已去,没想到还能再见。两人当年共事配合默契愉快,也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如今见他安然无恙地归来,周锐一时心头五味杂陈,方才的尴尬早已抛诸脑后。
“你总算回来了。”他双眼湿润,重重锤了下莫远歌肩膀,“当年听闻你坠崖,我好些日子吃不下睡不着。骗我难过那么久,你个臭小子,怎么说?!”
“劳周大哥记挂,今晚请周大哥吃酒,我们兄弟一醉方休!”莫远歌捏着他肩膀,莞尔一笑。
“远哥~”江千夜见两人聊得欢畅,期期艾艾凑了过来。他没有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唯有一个远哥。但他渴望生死与共、患难相交的兄弟情。
“哦,忘了。”莫远歌连忙拉过江千夜,“这是江星河,周大哥还没见过。经舅父见证,我与星河已结契。”
周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随即尴尬起身冲江千夜抱拳:“原是江公子,在下周锐,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真是……真是……”
想起两人方才的举动,周锐脑中竟是一片混沌,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大哥。”江千夜抱拳回礼,“叫我星河即可。”
寒暄一阵,三人在院中摆上酒菜,燃上烛火,在星空下畅饮欢谈。
“想不到你竟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不过总算因祸得福。”周锐举杯相邀,“往后就好了。你与江公子熬到长辈首肯,也算苦尽甘来。杜颜真就没你们这么幸运了。”
“我回来还没见过他与风无忧,他们如今可好?”莫远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