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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1 / 2)

“我不喝!”风闻征手一推那碗,碗中药液泼了风无忧一身。他怒容满面指着风无忧:“你和你兄长……两个逆子!你们正巴不得我死了!灵蕴呢?去把他给我找来!”

见他这般无礼取闹,风无忧满心委屈。亲有疾,做儿子的自当尽孝床前,不该假手他人,可长期照料卧病在床的人,本就是一件十分消耗耐心和体力的活,父亲又如此不讲道理,风无忧满心皆是绝望。有时真想不管他了,不孝便不孝,背骂名就背骂名,这个孝子谁爱当谁当!可转头看他父亲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总是狠不下心肠。

“爹,总有一天,您会把我逼疯的。”风无忧看着满衣襟的药,绝望又无奈地道。

“滚出去!”风闻征依旧暴跳如雷,身边再无东西可丢,顺手将床上的薄被丢了下去。

望着他形似疯癫狂暴的模样,风无忧心都凉透了,无奈以手支额。

“咚”门口猝不及防传来一声闷响,风无忧愕然转头,只见杜颜真竟然倒在地上。“颜真!”风无忧惊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将他扶起。杜颜真面色苍白至极,嘴唇乌紫,紧闭双眼,已然没了意识。床上发疯的风闻征见杜颜真倒地,竟伸长了脖子探视门口,一双老眼闪过一丝恶毒。

顾不上无理取闹的父亲,风无忧抱起杜颜真急匆匆往兄长的屋子跑去。为方便照顾风闻征,风无明特地搬到与他一墙之隔的院子。他正在院中翻着晾晒的草药,猛见风无忧急匆匆抱着不省人事的杜颜真进来,也惊了:“这是怎么了?”说着跑过去开门,“赶快进来。”

“他突然晕倒,兄长快给他看看。”风无忧连忙将人放在榻上,满脸焦急和担忧。风无明坐在榻边,手搭在杜颜真腕上,闭目认真把脉。

风无忧似热锅上的蚂蚁,眉头紧锁,焦躁难耐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直后悔近来因照顾父亲,对他太疏忽了。回想起来,他脸色不好有一阵子了,但他总是一副没心没肺乐呵呵的模样,还以为他只是太累了,竟没想这生龙活虎的小子也是会生病的。

“兄长,他怎么了?”见风无明神色凝重,半晌不语,风无忧忍不住了,连忙问道。

风无明睁眼凝望着风无忧,眼中透着少有的凝重。风无忧心头一凉,哆嗦了一下:“很……很严重?”

风无明叹了口气:“唉……他中毒了。毒由肌肤慢慢入侵,五脏六腑皆严重受损。”

风无明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风无忧一趔趄,瞬间脸色煞白,望着榻上那张熟睡的脸,脑子里“嗡”一声:是谁要害他?

杜颜真天生练武奇才,为人仗义疏阔,年纪虽轻却义结四海。他是清虚子的关门弟子,辈分极高,与自己也是公开关系。江湖地位这般尊崇,谁敢害他?

他得了清虚子一身武学真传,又是逆道之罚执刑人,如朝露般明媚耀眼。假以时日或许便是清虚子这样的武林泰斗,如今被人下毒,难道是有人嫉妒他?

不对,逆道之罚……风无忧脑中似有一道闪电劈过。凝望着榻上那昏睡不醒的人,风无忧忍不住浑身发颤,衣袖下双手捏得“咯咯”作响。不甘、愤怒、怨恨齐齐涌上心头,站在屋子中央,只觉天旋地转。

“常乐,梅花针!我需给他放血。”风无明右手给杜颜真扎针,左手伸向风无忧。“呯”一声,门重重关上了,风无明转头,屋中哪还有风无忧的影子。

风闻征见杜颜真晕倒,所有的不顺心瞬间烟消云散,病容笼罩的脸竟洋溢意满志得的笑。他艰难地坐了起来,倚着被褥摇头晃脑地捋须,苍老的眼蕴着微光,望着案头文房四宝出神,算计着什么。

门“呯”一声被踹开,风无忧怒容满面冲进来,浑身杀气站在风闻征床前,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风闻征心情大好,似病都好了几分,斜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怎么,残了还是死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风无忧冲他厉声咆哮,通红的双眼漫上无尽绝望,“他衣不解带日夜不息照顾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哼,总算是除了这根心头刺。清虚子欺人太甚,废了我武功,还派他传人整天在我面前晃,他哪是照顾我?他那是恶心我!”风闻征无视儿子的质问,冷着脸命令道,“如今他死了,为父就不追究你们之间的脏事了。回头让灵蕴给你寻一门亲,好好收心过日子!”

他竟以为杜颜真死了,他竟还想摆君父的威风!望着床上恶毒自私的老人,风无忧满心绝望,被磨得仅剩不多的父子情也消失殆尽。看着他父亲苍白瘦削的脸,只觉形如恶鬼,令人无比恶心。

“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风无忧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再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常乐,回来!”风闻征在他身后大喊。他置若罔闻,大踏步离去,没有一丝犹豫。

风无明满头大汗,经过一番忙碌,榻上少年终于稳定下来,面色恢复些许活人气。风无明吁了口气,将沾满黑血的匕首掷于案上,庆幸自语:“小子,总算保住你一条小命。”

门“吱呀”开了,风无明转身,见风无忧面无表情走进来,双眼通红,痴痴凝望着榻上的少年,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常乐,你……”风无明满脸担忧,缓缓起身。

兄弟俩都知道这毒是由肌肤接触而染,可除了风无忧,能与杜颜真有近距离接触的只有风闻征——他每日的非打即骂。

风无明立在原地,望着榻上陷入昏迷的少年,还有自己痛不欲生的幼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小心翼翼开口道:“他中毒虽深,但慢慢养着会好起来的……常乐你……”

“我先带他回雅趣阁。待他痊愈,我就带他离开书院。”风无忧俯身将杜颜真横抱在怀,痴痴凝望着怀中人,苦笑道,“都怪我……若我当年早听他劝,跟他离开这里,他怎会被害成这样……”说着,眼泪簌簌顺着脸颊滑落,很快将他和杜颜真衣衫打湿。

“常乐……”风无明凄然唤了一声,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风无忧转头看着风无明,勉强挤出一丝笑:“兄长,他疯了,不配做父亲。当年颜真劝过我离开,我没听进去,如今苦果自咽。”低头看着怀中人,满眼怜惜,“我的优柔寡断害了他,从今往后,我再不回书院了。”

“唉……”风无明满眼绝望,环顾四周,“书院再不是创建之初的书院了……”摇头叹息,着手收拾金针药石。才不惑之年,他竟有些佝偻了。

第145章 重逢君子堂

午时,暑气渐起,雅趣阁蝉鸣吱吱,杜颜真躺在床上睡得安稳,只是脸色还苍白,几丝乌发凌乱地贴着脸颊。风无忧手持玉骨扇,慢悠悠给他扇风。

片刻后,他睫毛抖动了几下,缓缓睁眼。睁眼的瞬间,杜颜真只觉胸口无比烦闷,头脑昏昏沉沉,疑惑地想要坐起来,却丝毫力气都拿不出来。他心头一凉,暗自运气,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如同干涸的池塘,竟是一丝内力都没有。

“我……我怎么了?”他急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挣了两下却又摔了下去,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随即,一只有力的手摁在他肩头,阻止他乱动。猛地抬头,只见风无忧正眼神复杂地望着自己,那双俊秀的眼眸里蕴着自责、愧疚,还有深深的悲伤。

他怎么了?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袭上杜颜真心头:连日来的疲惫、昏沉,甚至瞒着他的几度晕厥……杜颜真瞬间脸色煞白。

“我……”他惊恐不安地抬头望着风无忧,“我生病了?!”

“颜真……”风无忧将他扶起来靠在被褥上,认真看着他艰难开口,“是我父亲……他暗中对你下了毒……兄长说,假以时日会好起来的。”

风无忧的话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杜颜真愕然楞在当场。天塌下来也能笑着与它大战一场的少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惊慌无助:如今自己内力全无,莫非武功也废了?

“对不起。”风无忧一把将他拥入怀里,哭得隐忍,浑身颤抖,“对不起……都怪我当初没有听你的。”

“我武功还在吗?”被他抱着,杜颜真万分焦急。好不容易从尘埃里摸爬滚打,一路艰难万险走来,全凭一身过硬的本事才有尊严地立于天地间,若没了武功便是废人,往后怎么办?

“我武功废了?!”

“没有……不会的……”风无忧紧紧抱着他,温润的泪瞬间将两人衣衫浸透,“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

他本该有让人望尘莫及前程,生生毁在自己的大意和优柔寡断里。若他真的武功尽废,自己如何对得起他?!风无忧悲不自胜,却无法替他报仇,去手刃那缠绵病榻奄奄一息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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