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陈文渊点名,他无法再回避,只得站出来道:“皇上早已还朝,朝中之事自有天子做主。”他抿了下唇,随即还是道,“不过皇上是天子,天子自当聆听民情民愿,相信陛下有所决断,还逝者一个公道。”
看着满殿臣工,一半是害怕自己的,一部分是仇视自己的,剩下的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唯有一个倔强的左有为,勉强算是不含私心一心向着北梁的。
萧景明忽然改了主意,望着满朝文武,犹如望着一群死人:“既然你们三番五次要求彻查,朕若不允,你们也难安心。既是事关北梁朝廷脸面的大事,自不能儿戏。朕答应你们,中秋日在登天楼重审天阙旧案,文武百官、天下万民皆可来见证!”他顿了下,用手指着陈文瀚等人,“事关朕的脸面,若无确凿证据,今日你们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说完拂袖而去。
陈文瀚低眉垂首,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祝宝子们中秋快乐呀!
第154章 运筹有决算
日上三竿,望星楼小阁楼上,莫远歌远远望着禁宫方向,眼见烈日下城门处,一个光点有规律地闪了几下,这才放心下来。笑灼颜开,转身拍了拍睡得正香的江千夜:“星河,成了!”
“啊?”江千夜睡眼朦胧,直起身子揉着压麻的胳膊,还没从睡眠中清醒过来,“什么成了?”
“朝堂上之事。萧景明答应重查天阙城的案子。”莫远歌开心极了,这段时间大家的辛劳都没有白费,只要萧景明松口答应重查,那离他身败名裂就不远了。
“快起来,随我出去一趟!”莫远歌兴奋地拖着江千夜往楼下而去。
“去哪?”江千夜打着哈欠。
“去了就知道了。”莫远歌拉着江千夜轻快得快要飞起来了,神采飞扬,烈日直晒不再令人烦恼,热风也觉得清新,路边的繁花草木从未如此美好,连路边的贩夫走卒也变得亲切起来。
烈日当头,火云烧天,城西头水沟边,清风吹着柳树。江千夜热得满头汗,脱了靴子坐在岸边,将小腿浸入冰凉的溪水,满足地喟叹:“啊~舒服!”
莫远歌将收到的信小心翼翼藏于怀中:“今日你最辛苦,走,远哥请你吃蜜水。”
“哪有卖蜜水的?”江千夜眯起眼睛看他,噘嘴不满地道,“这么大太阳把我拉出来就为送一封信,我热得满身汗,一杯蜜水就想打发我!”
“那你还想吃什么?”
江千夜歪头坏笑道:“你有钱么?”
莫远歌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皱眉道:“就这么一点了。”两年不见,他一如既往的穷,“所剩不多的银子全都留给牛牛买米粮了,这还是舅父给的。”
江千夜抱着胳膊毫不客气地嘲笑他:“啧啧啧,师父说得没错,跟着你真得饿死。”起身穿了靴子,豪气地拍拍胸脯,“城东有家炙肉可有名了,走,小爷请客~”
夕阳西下,高高的城墙径直将太阳光线挡住,在城中拖下长长的阴影,竟将城遮了一半,暑气因此降了不少。
街边,店家刚把桌椅摆上,便迎来最早的两位客人。江千夜拉着莫远歌寻背靠大树的凉爽位置,店家立即殷勤地凑过来:“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本店的炙五花可是一绝,来半斤尝尝?”
“半斤哪够,要一斤!”江千夜心情好,豪气地道,“还要一斤羊肉,再烤条鱼,其余的菜店家你看着上。”
如今生意难做,难得有如此豪爽的客人,店家高兴坏了,连忙点头哈腰:“好嘞~今日有新上的青梅酒,再给二位上一坛?”
“好。”江千夜从荷包里掏出一锭纹银放在桌上,吩咐道,“味道弄好一点,多放辣。”店家欢天地喜接了银子,准备食材去了。
高墙遮掩,树下也凉爽起来,逐渐有孩童出来嬉戏,老人围坐溪边扇着蒲扇聊天。滋滋冒油的肉串很快端了上来,喷香扑鼻。江千夜选了一串烤得焦香酥嫩的羊肉递给莫远歌,满脸期待:“远哥你快尝尝,又辣又香。”
莫远歌接过羊肉串尝了一口,顿觉满口爆香,唇齿间皆是羊肉的鲜美,又香又辣,满意地点头:“是你喜欢的口味。”
江千夜嗜辣,咬了一口肉,满足地道:“以前唱戏要护嗓子,重油重盐和辛辣皆不能食,如今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倒了两杯青梅酒举杯相邀,“来,喝一个。”
莫远歌举杯相碰,看着那人惬意自由的模样,满眼皆是温柔。半生苦难归来,故人依旧,真好。
酒过三巡,两人吃得欢畅,江千夜眉飞色舞说着以前听来的京中旧事。在袁府时虽没机会出来,但哪条街有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这京城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江千夜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举目四望,“若无那些不堪往事,在这里长大应当也不错。”
望着四周高耸的城墙,莫远歌满心感慨:“不知萧景明在盘算什么,只希望这场战争早些结束,不让无辜百姓跟着受难。”
江千夜随着他目光望去,酒后有些眼花,恍惚间觉得那漆黑高耸的城墙像什么。他站起身来环视四面八方的城墙:“远哥,你看,像不像一个大斗?”
“什么大斗?”莫远歌放下酒杯。
江千夜拉着他站起,指着四面八方的城墙道:“装米的斗啊~我们便身处在大斗的底部。”
“那登天楼又是什么呢?”莫远歌哑然失笑,笑他想象力太丰富。
“嘶~”江千夜皱眉苦思,摸着自己没毛的下巴,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不是大斗,是座大墓!那登天楼便是插在坟头的引魂幡,像不像?”
莫远歌眸光暗沉,陡然被江千夜的话勾起警惕:这城墙修得如此之高,的确有些像墓穴。经十几年刀兵,周边列国都怕了这穷兵黩武的萧景明,谁会不要命地来围攻京城?十丈高的城墙是要防谁?防城外人进来,还是防城里人出去?
莫远歌心头“咯噔”一下,莫非萧景明要屠城?或许他觉得自己此番已无胜算,所以想要拉着满城的人与他殉葬?不,不可能。萧景明虽不仁,但还不至于到如此残暴的地步。他究竟想做什么?
莫远歌越想越不对劲,连忙拉着江星河往杜颜真小院而去:“快走,我要再给舅父写一封信。”
江千夜见他神色凝重,连忙道:“怎么了?”
莫远歌回头看着他:“或许你说对了,这京城若变成一座大墓,我们必须早做应对。”
天色已暗,杜颜真小院灯火通明,四人在院中树下秉烛夜谈。陈文瀚将早上朝堂上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道:“萧景明虽答应在中秋重审天阙旧案,但最后的要挟真有点失态。”
周锐道:“皇帝也是人,气极了也难免……”
“这第二刀倒是比第一刀斩得痛快。”江千夜在躺椅上惬意地枕着胳膊,“听陈都尉说得精彩,可惜没瞧见萧景明气急败坏的模样。”
“重审天阙旧案的消息一经散出,朝野轰动,江湖各大门派都会派人前来观审,到时登天楼必定人山人海。”莫远歌想到江千夜那句坟墓的话就担忧,“若现场发生意外,全城人往城外涌。”将城门一封,城中之人插翅难逃。
周锐道:“莫镖头放心,我已飞鸽传书宋将军做准备。”他转头瞄了江千夜一眼,用胳膊捅了下莫远歌。
莫远歌知道他想说什么,脸上挂满讨好的笑,柔声道:“星河,有件事需跟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