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躲在门里,呆滞地听着隔门的打斗。
恐怖的尸吼,男人的闷哼,血肉飞溅,三棱军刺划过墙面的刺耳声音……
我有几次,都想开门冲出去,但是门把手纹丝不动。
直到一切都寂。
不知过了多久,我推开门,站在血忽淋拉的走廊里。
到处都是尸块,还有血。
血像一汪湖。
我抬腿,踩了过去。
脚底依旧是粘滞的。
似乎无穷无尽。
我颤抖地摸出手电筒,从一张张脸上照过去。
全都是尸变的脸,张着黑洞洞的嘴,露着白色的獠牙。
前几个还是眉心被刺,一刀毙命。
后来,就不是了。
千奇百怪的零落尸体。
看得出桑榆处理得很匆忙,也很狼狈。
甚至还有一个没死透的,用仅剩的右手在爬行。
我捂住了嘴,将手电筒的光柱投向远方。
当地上一条长长的拖曳血迹出现在我眼中,一股巨大的战栗涌上了我的心尖。
没有脚印……
怎么会没有脚印……
桑榆如果是走着离开的,他应该……
「桑榆不会离开。」我脑海里有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你知道的。」
对啊,他根本不会离开。
因为、因为我还在那个房间里啊!
所以他为什么不在了呢……
噗地一声。
颤抖的手握不住手电筒。
唯一的光滚落在地。
我在黑暗的、满是尸块的走廊里捂住了脸,陷入了绝望之中。
——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被桑榆丢下。
那双镜片后的眼睛,一直一直注视着我,每时每刻,每个角落。
哪怕他离我很遥远,哪怕隔着无数道墙,哪怕世界天翻地覆,我也知道,他在。
我恨他,厌恶他。
但在这个血流成河的医院里,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同样习惯了他,甚至依赖于他。
在整个城市都沦陷、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我都可以想:如果哪天活不下去了,我可以去敲桑榆的门。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消失了会怎样。
哈哈,不,不会的……
哈哈哈哈……
他是桑榆!
桑榆怎么可能消失!
我勾起了地上的手电筒,扶着墙壁起身,一步一步往里走。
抹掉了脸上不知什么早已泛滥的眼泪。
 
血迹到二楼就消失了。
凭空蒸发。
我既没有看到丧尸的尸体,也没有看到桑榆的。
我悬着的心竟然奇异地松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