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戳破,手中玉扇摇起,笑容颇有暗示:“你很有勇气。”
你将徐昆雄得罪狠了哦。
苏懋抬眉,眸底黑白分明,一片清澈:“我以为男儿生于世间,勇气是生存必备——难道不是?”
姜玉成怔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不错,你说的对,本郡王先走了,你千万好好活着哦。”
小郡王人影远到看不到时,徐昆雄冷笑一声:“别怪咱家不留情面,这夜也晚了,狗都要睡了,归副司使不是有几句话要交代底下人么?一盏茶,人给我。”
他还非常大度,进门避嫌,给了他们说话的时间和空间,大约是想着,马上一个门里混日子,收拾这小王八蛋的法子多的是,没必要急着一时半刻。
归问山看着苏懋,眼神略复杂:“你……懂验尸之法?”
没想到这人眼皮不故意耷拉下来时,还挺清秀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还挺耐看,年轻了好多岁,看起来像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了。
苏懋含糊了一声:“家传本事,没想到能用得上。”
他现在对前身经历不太清楚,不知是穿来融合的不好,还是时间太紧来不及,有的东西他知道,有的东西他不知道,有些浑浑沌沌的,但这具身体身份难查,不管他怎么说,别人也找不到东西证明他说谎。
他看归问山:“此间之事繁杂,还请归副司使尽心帮忙。”
归问山眼皮微敛,看起来凉薄又淡漠:“你为何认定,我会帮你?”
苏懋回的也干脆:“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
归问山怔了一瞬,唇角微勾,意味深长:“刚才我没帮你,你不恨我?”
他指的是之前徐昆雄拉苏懋背锅,他并为替苏懋证明之事。
“最多有点讨厌你假惺惺,恨谈不上,”苏懋看远处,“你就算说了也没用,徐昆雄本就是在推卸责任,关心的根本不是事实真相,不拉我,也会换个人。”
今晚这事,他若没有站出来,生出变数,徐昆雄是一定会拉一个人垫背背锅的,落在他头上,他还能自辩,把危机变成时机,为之后活的好争取一个机会,别人却未必。
他并不后悔。
人多眼杂,隔墙有耳,归问山没再多问,转身错肩前,只留了一句话:“小心徐昆雄,他并不简单。”
苏懋:“副司使不交待我话了?”
归问山哼了一声:“你还用我交待?”
他算是常年打鹰,反倒叫鹰啄了眼,这回看走了人。
苏懋目送人离开,转身进了奉和宫。
徐昆雄正抱臂站在远处廊柱侧,拿吊梢眼睨他:“完事了?那就跟咱家走吧。”
苏懋听话点头。
徐昆雄话音扬高,透着傲慢:“宫里的规矩呢,你该学过,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说的话别说,没人叫你,不许擅自行动……大殿是太子待客之处,不许惊扰,左偏殿是太子书房,闲杂人等禁止出入,太子寝宫在后侧,连宫女洒扫都要按时间规矩,其他人更是非召不得进。”
总之,在他嘴里,这里处处都是太子活动地盘,处处都有规矩,哪里苏懋都不准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带着苏懋瞎走,直到话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那你自便吧,夜了,咱家也该歇了。”
苏懋看看露天的亭子,似有蚊子丛生的池塘角落:“那我歇哪儿?”
这里不准去,那里不准去,倒是给他安排个地方啊!
徐昆雄笑容神秘:“你不是太子爱宠么?既然这般重要,太子该会派人来召你啊,还发愁什么歇的地方。”
苏懋:……
徐昆雄厚厚手掌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咱家只是个副门正,太子床帏之事,可不敢干涉。”
就差直说,你小王八蛋再狂啊,你不是有本事着呢么,刚刚不是胆子大着呢么,叫你跟咱家作对,来啊!
苏懋倒是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简单粗暴的一招:“你就不怕我告你状?”
“枕头风是吧,你先告了再说!”
徐昆雄看着眼前的小太监,倒是腰细手软,唇红齿白,勉强算得上眉目如画,有做娈宠的资本,可这笑起来的小虎牙也太精神了,这眼神也太清澈明亮,亮到都有些锐利了,显得太有主意,太生机勃勃,一点都不温软听话,就像那野地里的猫儿,急了会伸爪子挠人,还会见血的,谁会想养这样的小宠?
再想想往日从宫殿里抬出来的死人……
这个完全不是太子口味,不可能有好下场!
想着想着,徐昆雄又傲起来了:“看看到时候坏事了……是你死,还是我亡!”
呵,跟咱家斗,你还早了八百年呢!
苏懋知道徐昆雄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想到对方这么光棍,把他扔在这里就不管了?
见他不说话,徐昆雄还以为他怕了,错肩时,懒洋洋告诫:“别以为坑了小郡王,让人给你保驾护航,你这条小命就保住了,宫里水有多深……你这点本事,还不够瞧呢。”
苏懋的确在有意引导,他知道姜玉成喜欢看热闹,便故意秀了一番,将验尸破案渲染的别开生面,非常有意思,算是很浅显的小谋局,倒是不意外被人瞧出来。
瞧出来了,徐昆雄也不会告诉姜玉成。
至于姜玉成自己知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就是他的另一个观察方向了。
总之这个案子被重视,要进行侦破,就是他的成功。
徐昆雄看到苏懋的笑,都已经错身走过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莫名有些警惕:“你笑什么?”
“没什么,”苏懋笑出小虎牙,诚挚极了,“只是在想,徐门正是不是很爱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