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前面,严景林头顶戴着一顶大草帽,严严实实地将他的面孔包裹,防止旁边有人看见。
今天,他们特地换了与平时不同风格的穿着打扮,衣服是科尔顿借给他们的。为了防止他们被人针对,他们的一切都与过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唯一不变的只有轮椅。
若有若无的视线围在希伯来和严景林的身边,人们猜测着,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只是在两人走过街道的时候背过身去和周围人交谈些什么。
前几天,关于两个人的消息渐渐在网络上暴露出来,包括两个人其中一个腿部有问题,两人现在住在山上,猎枪好手“休伯特”的家中。
一时间,村子里多了不少恶意的猜测,包括休伯特和科尔顿是否也是同性恋,或许山上就是同性恋的聚集地,之所以躲去那样偏僻的地方不过是因为那边没什么人去,而同性恋们想要苟且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休伯特的客人打来电话,说不愿意订购同性恋做出来的枪支,甚至说:“同性恋做出来的枪支,不会也跟你们一样娘娘腔吧。”
电话是科尔顿帮休伯特接的,暴脾气的科尔顿在电话里臭骂了他一顿,直到休伯特出来接过电话,这段臭骂才稍稍结束了一段,后面的时间里,休伯特郑重而不失礼貌地“教育”了一下这位失利的客人。虽说教育并不是成功,因为客人在休伯特说到一半的时候挂掉了电话。
为自己的朋友们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希伯来已经没有办法留下了,即便是他的朋友们并不在意,但希伯来仍然表示,即便是并没有找到是谁将这一切发布出去的,他和严景林也已经决定一起离开古德村了。
在这一点上,严景林是站在希伯来这一边的。
昨天晚上,贝尔玛奶奶也打来电话,说希望希伯来回去之后能和他谈一谈。
一切好像乱了套。
尽管已经料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但当事情全部迎面而来的时候,仍旧会让人觉得沮丧。
尤其是,希伯来没有告诉严景林,他的同学似乎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卡尔森和克里斯汀娜着急地给希伯来建立了一个三人小群,将班里人的反应告诉希伯来。
等到夏天结束,希伯来还要回到学校,他们很难想象那时候希伯来会经历什么。
会是人们积攒了整整一个月份喷涌而出的恶意吗?亦或者冷漠与讽刺。
即便是希伯来曾经的朋友,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开始指责希伯来的做法违背天主教的教义。尤其是作为一位从小就信奉着天主教的教徒,竟然也自甘堕落背叛自己的主。
“不应当让希伯来回到学校里。”群里有人这么说。“那会导致学校里染上同性恋的风气。”
很快,不能忍受这些的卡尔森忍不住上去痛骂了这位同学一顿。
尽管作为希伯来的朋友,卡尔森似乎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人,但卡尔森意外的包容。
“那没什么希伯来。”卡尔森说,“我早就知道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总要有一些新东西诞生,人们甚至可以在披萨里加菠萝,为什么男人不能和男人相爱?”
希伯来很感谢好兄弟卡尔森的理解,但原谅他也不知道这两件事情究竟有什么关联。
或许总要遇见一些事情才能够看出人们的真心,在希伯来遭遇这些事情之后,来自身边各种这样的留言中,有些充满了关心与善意,有些是嘲笑讽刺,也有些是惊讶与不赞同。
希伯来在睡前翻着这些留言,会不自觉地陷入失落,但第二天醒来,看见太阳的时候,他又会重拾信心。
清晨的朝阳投进屋子里,像极了他才走进严景林家中的那一天,落在严景林窗边的日光。和煦的日光投在干净得反光的地板上,屋子仿佛陷入昏黄色,连暗影里都落在阳光的味道。风吹起薄薄的印花窗帘,在帘子飞扬的弧度里,大片的金色花朵印入眼睛,世界像燃烧在金色光辉的火焰里。
希伯来静静地看着日光,直到眼睛刺痛闭上眼睛。温暖将他包裹,在这时候,他感觉严景林就在他的身边。
这一切都让他生出勇气来。
希伯来和严景林慢慢走出街道,没有人过来询问,也没有人阻拦,他们顺利地走了出去。
在不远处有休伯特和科尔顿跟着他们,甚至那个男人也在一旁看着。
希伯来和严景林走的时候本来是悄悄走的,他们甚至写了告别信,因为觉得这样看起来更加真诚一些。
如果让休伯特和科尔顿知道自己要离开,想来他们一定会相送,只是那时候,古德村的人会怎么看待一直住在村子里的休伯特呢?休伯特以后又要怎样在村子里生活下去呢?
只是休伯特是那样温柔体贴的一个人,最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还是追了上来。就在距离希伯来和严景林后方不远的位置,以至于希伯来和严景林轻易地就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但他们都默契地保持着静默,谁也没有上前,谁也不加问询。
希伯来笑着和严景林说:“严先生您知道吗?卡尔森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听起来真是轻松,以至于我真的以为我和您在一起不过是件比在披萨里加菠萝还要小的小事。可您不知道,克里斯汀娜跟我说,在他打电话给我之前,卡尔森已经对着克里斯汀娜尖叫了几天。每一天都是:哦,主啊,克里斯汀娜你能想象吗?我的朋友!啊!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好兄弟,他竟然喜欢男人,还和严先生在一起了!这太疯狂了!”
希伯来的语气太生动了,以至于严景林忍不住笑起来。
“那他怎么接受的?是克里斯汀娜的功劳吗?或许我们该谢谢她。”严景林温和地接过希伯来的话。
他知道,希伯来只是希望他们走出古德村的这段路尽可能地愉快。
“是他自己分析出来的,听克里斯汀娜说,希伯来把我们的优点都列举出来,证明他不能失去两个朋友,于是让自己接受我们。”希伯来轻笑一声,乐不可支地说,“严先生,您一定不知道,卡尔森最后还纳闷说,那希伯来为什么不去选择他呢?难道他的优点不明显吗?这句话把克里斯汀娜气得不轻,现在他又在一边纳闷着克里斯汀娜为什么生气一边好言好语地哄克里斯汀娜了。”
严景林闷笑出声。
希伯来絮絮叨叨说着卡尔森在克里斯汀娜面前的糗事,一直到快要看不见古德村的路牌,希伯来才笑着说:“真好,严先生,我才不像卡尔森,我一直知道我爱您。”
严景林在这声音中听出哽咽,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说:“我也是,希伯来。我一直很爱你。”
“那么别看我,您抱抱我吧。”带着泣音的话语从后方传来,严景林的心中泛起酸楚,他伸出手放在轮椅上,控制着方向转过身去。
如同希伯来要求的那样,他没有看希伯来的脸。
希伯来不愿意将这样的失落给他看。他明白的,因为他也曾这样。
“别难过希伯来。”最终严景林张开手拥抱住希伯来,胳膊收紧,仿佛怀抱着宝藏,“我永远在你身边。我绝不会离开你。”
第111章 离开严先生除外
在希伯来回到家中的第二天,贝尔玛奶奶就过来了。她过来时脚步匆匆,却仍旧没忘了带上给小辈的糖果。
希伯来和严景林就站在院子外面的街道上等她。下车的时候,贝尔玛奶奶站在外面见到前面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她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般地走上前去,提出来要单独和他们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