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我想杀人了,但还是保持礼貌用语,就怕又是哪个教授、同学。
对面久久不说话,像是开了静音模式。
这样的骚扰电话并不少见,但今天是实打实撞在了枪口上,我火蹭一下冒了起来,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傻/逼吧?”
对面又窸窸窣窣地开始有响声,我耐着性子等了两秒,是一个略带熟悉的童声,“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闻言我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是严凛的妹妹。我平时极少和小孩说话,但距离我和她道别还不到24小时,自然想得起来。我当然也记得给她留了电话,就是没想到她会真的打来。
我语气一秒温柔了下来,“记得啊,你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她弱弱地出声询问,又用小孩子独有的撒娇语气央求道:“我想去你们学校玩。”
我在心里叹气,就算她和严凛没有关系,我也很难拒绝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尽管现在只想躺着打游戏。
“有啊,”我一边从床上坐起来一边问,“那你什么时候来呢?”
她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声音都欢快起来,“嗯……半小时后?到了给你打电话!”
“好,我在学校正门口等你,就是有一家冰淇淋店那里。”我们学校面积不大,但是出出入入好几个门,我怕走岔,所以特意强调了一下。
挂了电话,我套了件外套就走出卧室,客厅里玩桌游的几人都看过来,“你干吗去?”众人齐齐问道。
“教授催我改paper,去图书馆借几本书参考下。”我面不改色地骗人,也不管他们信不信就走出了门。
从我租住的房子走到学校门口正好是15分钟,我看了眼表,距离严凛妹妹所说的半小时还有五分钟。这么短的时间我也没什么可干的,环绕四周,开始打量这所没什么排名的大学。
当时申请研究生的时候,已经是大四的下学期了,很多学校都已经过了申请时间,我只能给其余的还在申请期的波城学校都发了邮件。我高中时成绩还不错,可B大里厉害的人太多了,我又确实混了几年日子,绩点还不到三。顶着这样惨淡的gpa,只有洛斯利向我抛出来橄榄枝。
我倒是对学历、头衔这种东西没有太多的在乎,只是觉得和严凛的距离越来越远,被我强行拉近的只是地理位置,我们之间的差距和沟壑又何止这个呢?
汽车鸣笛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面前停下来一辆黑车。这么名贵的车牌,我还没在学校里看到过。
后排的车窗降下来,可爱的女孩冲我招了招手,“哥哥,上车吧。”
我心重重一跳,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消失了三个月的记忆再度涌来——这是暴风雪那晚严凛开的车。
回忆纷至沓来,那天杀伤力巨大的对话内容还响在耳畔,我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心底的抵触情绪,只得轻声提议:“要不你和妈妈先下来吧,我们走进去,学校里可能不好停车。”
小女孩凑到驾驶位旁边说了什么,片刻后就开了车门,走到我身边对我道:“我哥说让我们在门口等一下,他停好车再过来。”
“你妈呢?”
“她今天和朋友聚餐去了,哥哥送我来的。”
我瞠目结舌,觉得她们家人胆子真大,敢让一个小女孩和我一个陌生男人单独待在一起。
“我叫严潇,可以叫我潇潇,哥哥你呢?”她热情地冲我自我介绍道。
“夏优,夏天的夏,优秀的优。”我不太喜欢组词介绍自己,因为这两个字能组的都很简单浅显,比不上“时光荏苒的苒”那么高级上档次,但面对小朋友,我倒是坦然大方很多。
“真好听!”严潇嘴甜得不得了,“我最喜欢夏天了。”
严凛停好车从远处走来,明明是无时无刻不想见到的人,此时却没来由地让我觉得压迫感很强。以往的相见都是我蓄意安排的“邂逅”,这连着两天毫无预兆的见面反而让我无所适从。
眼看他走到了我面前,我没话找话,客套道:“你来了?”
“不然让你和我妹妹单独一起吗?”严凛语气不善。
洛斯利大学虽然名气不大,但是历史悠久,里面的建筑物很有些年头,道路也是古色古香,颇有欧洲中世纪的氛围,不过学校面积实在很小,一两个小时就绕完了,全程都是我带严潇走在前面,充当导游,而严凛一直跟在后面,完全不感兴趣,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来保护妹妹的安全。
最后路经的地方,是我们学校最著名的维维安塔楼,相传是借鉴了巴黎圣母院里的图腾和造型而建造,也因此成为洛斯利的地标建筑。很多人都因为雨果笔下的钟楼故事而对这栋楼上的天台充满兴趣,每年开学都会有新生慕名而来。
我也是刚来的时候上去过一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甚至有些失望。很多东西就是这样,保持神秘的时候才最迷人。现在不是开学季,顶楼并没有什么人会去,通往天台的楼梯估计也积满了灰尘和污垢。
如我所料,严凛看到这座蒙尘逼仄的楼梯时,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他今天穿的是纯黑的硬质牛仔裤,上身是白色的T恤,无论是材质还是颜色都不适合上楼,可他妹妹固执地一定要上去看看。
严潇也了解她哥,自作主张地安排:“我和小夏哥哥一起上去就可以了,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们吧。”
严凛皱了皱眉,叮嘱道:“注意安全。”算是批准了这个任性调皮的妹妹。
这座陡峭的楼梯窄得和施工的梯子没什么区别,只能通过一个人,我让严潇走在我前面,她并不娇气,满手满脚沾了土也不抱怨,还乐乐呵呵地对我说:“还好今天我妈没来,要不然她肯定不会让我爬上来的。”
“为什么?”
“因为不够淑女呗。”严潇一边爬,一边用手扣旁边掉了漆皮的墙面。
我笑了笑,“淑女就不能这样吗?”
“是啊,淑女每天都得坐着画画。”她明显有针对,语气也有点酸起来,让我莫名想起白苒,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没再接话。
但是严潇还没停下抱怨,“不光要画画,还要安静、温柔、谦虚,学习好……”
她一连串说了很多形容词,我越听越虚,打断道,“可你又不是一定要成为淑女啊。”
严潇停了脚步,侧过身子来看我,眼神里是闻所未闻的惊诧,“真的吗?”
这样的姿势有些危险,我把手撑在楼梯两侧,抬眼望她,肯定地说:“当然,还有很多选项。”
她继续往上爬,坚持着自己的说法:“我妈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我不是淑女,就不会有‘君子’喜欢我了。”
我又笑了:“也不一定吧,多得是……”半天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例子,想了想才说,“总之,‘君子’也可以喜欢很多类型。”
“可是”严潇搬出了她最信赖的理论支撑,“我哥也说他会喜欢淑女诶。”
她已经走到了楼梯最上端,又往前迈了一步,一把推开了天台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