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事实上,这也是我们恋爱时的常态。
那几个月里,我常常逃避思考他做出的牺牲和努力,潜意识里把这些当作“负担”,连同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让我感到心烦,却又轻易把自己的付出和妥协看得很重,很长一段时间中,沉浸在自己对严凛好到不能再好的错觉里。
然而,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冷漠地无视他可能存在的疾病?更不可能连一句关心的话都问不出口。我似乎明白过来,我一直想要的那种完全不介入对方生活的感情是不存在的,如果存在,那一定算不上爱情。
我总是以“自由”标榜自己,可自由并不是我随心所欲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让严凛来理解我、迁就我;我总是说着让他学会“尊重”与“平等”,可自己却一直在做背道而驰的事情。
我不质疑自己爱他,但我必须承认,我并不会爱一个人。我的爱给严凛带去的只是折磨,和我在一起,他一定很累很疲惫……
沉重的负罪感盘踞在我的心头,眼中的雾气凝了又散,散了又聚,在我几乎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时,耳畔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肖睿回来了。
他脸色如常,还比刚刚还轻松了不少,看到我转头便说,“我填完了,医生说他明儿应该能醒。”
“我知道。”我有些怀疑他反常的气定神闲,因此在下一秒看到他扬起的手时,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而他却只是对着玻璃的反光整了整领子。
“干嘛?以为我要揍你啊?”肖睿连个正眼都没给我,把衬衫的领子立起来,勉勉强强遮住了脖子上那些新鲜的口红印。
“……”我咽了咽口水没支声。
肖睿似笑非笑瞥了我一眼,继续整理自己敞开着的袖子,“你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可懒得当管闲事儿的大傻/逼。”
“但我还真有点儿好奇,”肖睿停下来手,正正经经地看着我说,“你是怎么让他同意把那东西用到自己身上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想和他说清楚前因后果,可惜他没给我这个机会。
肖睿冲我比了个嘘的手势,从兜里掏出嗡嗡震动的手机,一看屏幕就皱眉,但还是给面子地接了。
-“喂?”
-“嗯。今晚不回了。”
-“你自个儿睡吧。”
他草草说了三句又给挂了,而且一句比一句语气不耐烦。
“女朋友?”我多嘴问了句。
“算不上。”他痞里痞气地挑了个眉,谑道,“新鲜,玩两天。”
我无语地拧过头,权当自己没说。
“你还有意见上了。”肖睿在我后面念念叨叨。
我没力气同他抬杠,只好道,“我也没说你什么啊。”
肖睿“切”了声,音调拔得很高,“老子想怎么玩怎么玩。”
“……”我看到远处打量我们的护士,便提醒他,“这儿是医院,注意你的音量,要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他醒了我再通知你。”
“我去你大爷的。”肖睿忽然地抱着胳膊笑了,“你以为你谁啊?大半夜把老子叫来,过了河就拆桥?”
“那你安静点儿,少说两句话。”
“我偏说,”肖睿得理不饶人,“你妈的你算老几啊?晚上还在说分手,现在又杵这儿装什么逼呢。”
“你讲话能不能礼貌点。”
“你配我礼貌吗?”肖睿越说越急眼,“要不是看严凛的面子上,你早死我手里了。”
“你现在不用看他面子了。”我说,“反正他一时半会儿醒不……”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肖睿已经把我怼到墙壁上,“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他要是醒不了,我把你搞成植物人摆到他旁边躺着!”
我们搞出来的不小动静终于惊动了医院的安保人员,两位结实的安保大哥将我和肖睿“请”去了下一层的休息区,并且禁止在早八点前再靠近重症病房。
“还不如你把我打成植物人。”我坐在沙发的一头对另一头的肖睿说。
“轮不到我脏手”肖睿哼了声,笑得格外阴森,“你不会不知道吧,严凛爸妈就在纽城。”
他对我毫不知情的震惊已经见怪不怪,继续恐吓我,“你觉得他俩会不会要你‘偿命’?”
“我……”我脑子更乱了,慌张也有,恐惧更多。
肖睿像是学了读心术,一眼看出我的躲闪,“怎么?想跑吗?”
“我、我不是……”我磕磕巴巴地问,“他们会来金山吗?”
“这倒不会。”肖睿说。
我刚要松口气,他又幸灾乐祸地补充:“但是严凛明天中午应该要飞过去找他们。”
“哦,不对,”他看了看墙面上的电子表,更正道,“说错了,是今天。”
我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掌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似乎怎么走都只剩下一条死路。
“看你这出息,”肖睿用无比鄙视的声音说,“真不配他对你这么好。”
我没有出声音,他自说自话地讲下去,“随便一个新来的都能甩你十万八千里远。”
我当然知道他在说谁,隐隐地被刺痛,忍不住抬起头问,“你不觉得他脑袋像鸡窝一样吗?”这算得上是我能找到的邱景忆唯一一个缺点了。
肖睿几分讶异,“你知道我在说谁?”
“呃……”我觉得他真把我当傻子了,不自觉地白了他一眼。
肖睿打量了我半晌,恍然大悟般,“你因为这事儿和严凛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