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睿没搭话,半晌才闷着头说,“你也别怪许阿姨生气,她是太心疼严凛了。”
“嗯,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理解严凛母亲的愤怒,任谁一个正正经经的儿子因为这种事情住进医院都不能甘心放过我这个罪魁祸首。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我,肖睿主动提起自己的事,“小时候,严凛就有这个病。我带他去游泳,在泳池里他犯起来哮喘,差点儿没被淹死。”
“那会儿,许阿姨还没生潇潇……我直接被她骂哭了。”肖睿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你可比我强多了。”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出肖睿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你们从小关系就很好吗?”我问。
“不算是,”肖睿稍微回忆了一下,告诉我,“我上面有两个哥哥,都比我大得多,不愿意带我玩,但我从小个子比别人高得多,也不怎么和比自己小的孩子玩,和严凛熟起来都是中学了,不过没两年他又出国了。”
“严凛也没比你小太多吧。”我心想一岁的差距,哪里算得上什么。
肖睿“戚”了声,“你不知道,他小时候个子多矮,小学毕业都没到我肩膀!”肖睿叹了口气,“没想到一来美利坚,现在都快赶上我高了……人啊,变得真快!”
“嗯哼。”我没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随口附和了句,“可能这边饮食结构的问题吧。”
肖睿轻笑道,“‘饮食结构’能耐这么大的吗?那我来这边儿也挺久了,也没见我对男的感兴趣啊。”
我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得尴尬地反复摩挲着手臂上的冰袋。
“又来了,”肖睿指着我的脸,脸上是他一贯的戏谑表情,“有话就说啊——我说你从前也不这么磨叽啊!”
我两只手紧绞着,用十分懊恼的语气忏悔:“是我对不起严凛,如果没有我死缠烂打着不放,他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从头到尾,是我惹出来这么多是非,严凛是无辜的。
肖睿像是被我逗笑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又惹到了他。
肖睿道:“如果不是他想做的,那谁逼他都不会妥协,他能和你在一块儿,不算是你‘死缠烂打’的结果。”
“可……”我顿了顿,还是说出来,“可是如果我一开始没有去……打扰他,他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最起码不会躺在病床上。
“你怎么知道?”肖睿侧过头盯着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是你打扰了他,你又怎么知道他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我觉得……”我满腹的意见刚开头就被肖睿截断,“你自己也说是‘觉得’,你有问过他吗?凭什么‘觉得’你的猜测就是他的想法?”
我被肖睿三言两语地给问住了,很多时候是该问的,但我之所以选择猜测,是因为害怕听到严凛口中的答案,说来说去,我不那么信任他。也是这种看不清摸不着的隔阂酿成了今天的苦果。
而和我比起来,严凛则坦诚太多,他不吝惜表达爱,即使这段关系给他带来的影响更多是负面的,他也很努力地去维护,是我一直退避三舍,拖感情的后腿。
我的沉默中,肖睿再开口,“一开始我是真觉着他也烦你,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就甩不掉,后来我却越来越想不通,明明他有几万种办法让你滚蛋,离开B大甚至离开什海,但是他都没有,”肖睿停下来,看向我,“那会儿我就觉得事儿没那么简单,可也说不出来,就……不想看他这么奇怪下去。”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有些紧张听肖睿提起从前,桩桩件件都提醒着我自己的粗心和愚钝。
“你先听我说完。”肖睿按住我打算起身的动作,“韩骋那傻/逼你还记得吧?他当初和商院教授举报严凛作业找的代写,严凛为这破事儿忙了一礼拜,好不容易澄清了,韩骋又发出来和你的那些照片儿。
提起这个,我难免好奇,“那他当时说什么了吗?”
肖睿卖了个关子,“你觉得呢。”
“估计把我骂死了吧。”
“哪儿能啊!”肖睿直摇头,“他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说你一句不好的。”
“那我想不出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
“……”我都准备开口骂人,又听肖睿继续故作深沉地说道,“最起码在我们面前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难受,那几个礼拜我们都对他敬而远之,直到他生日的时候给他庆生,正好你又送上去了。”
“那天……”提起这件事,他像是很不好意思,“严凛见完你回去之后就散了所有人,我还傻不愣登地问他为什么护着你,结果严凛头一次扯着脖子和我喊,‘我说没说不让你碰他了!’”
“我当时又好气又好笑,就激他,‘你是对人夏优有意思吗?这么护着。’没想到他点了个头就不说话了,把我吓了个半死。不过话说开了,我也渐渐琢磨过来他那些我不理解的‘反常’都成了‘正常’。”
第一次从别人那里知道严凛对我的态度,我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严凛没他说的那么自信自满,他也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和紧张,而我也从来没有一厢情愿地单相思过,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把一个对我很好的人伤透了心,并且很可能的是,他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起来吧。”肖睿说完这番话便取下我胳膊上的冰袋,看我的皮肤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便说,“送你回家。”
我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开了车来的。”
肖睿没再坚持,和我道了个别打算回病房,临走时,我忍不住问他,“我明天还能来医院吗?”
他挠了挠头,头疼又为难地说,“估计不行……他妈妈这几天都在这儿,你还是先别了吧。我明天也要回洛城了,帮不上你什么,万一再像今儿这样,得不偿失了不是。”
我也不想再给他们添任何麻烦,可等到第二天还是有个不得不来的棘手事情——严凛的手机在我手上。本来早该拿来还他,这两天一来二去就忙忘了。
我打电话问了肖睿,他建议我交给护士,这个我倒是很擅长,也乐意亲自跑一趟。
因为还是忌惮严凛母亲,我特地推迟了几个小时,这天再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巧的是,刚出电梯就看到一个行色匆匆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我们有过两面之缘,所以很快认出了彼此。
他冲我点了个头,脸色并无异常,脚下却步履更快,似乎很怕比我晚一步,只可惜他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应该不是一处。
“那个…”我走过了护士站,轻轻拍了下前头人的肩膀,犹豫着拜托,“可以帮我把手机转交给严凛吗?”
手机这种私人物品,还是交给认识的人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