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脸惊惧地看着他,胸口像是被巨石压迫喘不过气来。
此去经年,当世人逐渐遗忘曾经那个战无不胜威风凛凛的少年时。
高坐明堂之上的皇帝没了白相的威胁成了无所畏惧的天下至尊;周将军再得重用得天下称颂受万人敬仰;你周子喻凭借健全的身体屡立战功成了人人追捧的周小将军。
所有人都对白英此后黑暗低迷的岁月选择视而不见,就像翻过一页书、提笔划掉一个字那样简单。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吗?
怨恨和愤怒从胸膛喷薄爆发,我近乎发疯地拔出孟青腰间的长剑对准周子喻。
愤恨的泪水汹涌而出,我从他震惊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血红的双目,狰狞的面目犹如修罗厉鬼。
我管不了那么多,咆哮地质问道。
「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聪慧?就因为他敢以命殉沙场?就因为他是白丞相唯一的儿子吗?」
周子喻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他无言以对又自惭形秽的样子彻底地点燃了我的怒火,恨意已经完全蒙蔽了我的双眼。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上去的,回过神的时候长剑已经插进了周子喻的肩头。
一声闷哼之后,他一向舒朗的眉头微微地耸动。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鲜艳的颜色将衣物渲染得越来越深,有一些顺着泛着冷光的剑刃流淌滴落。
他没有躲,也没有后退半步,站在原地生生地受了这一剑。
我冷笑一声,不带一丝温度地开口。
「装什么?你若真心忏悔就该自断右腿,再服毒药,尝尝他吃过的所有苦头。」
周子喻缓缓地闭上眼,仿佛松了一口气,他倏地徒手捏紧剑刃又推深了几分。
我一惊,一时间分不清剑刃上是他肩上的血,还是他手上的血。
「阿迟姑娘说得对,我心中的愧疚抵不上阿英所受之苦的万分之一。今日若你执意要杀我为阿英报仇,我绝不反抗,亦无怨无悔。」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丝毫不情愿。
我强忍着心头的杀意,质问道。
「你叫他帮你劝丞相?你是为国为民?还是担心你那年过半百的老父亲因此一役丧命?」
周子喻睁开眼,眸中蕴含几分怒色。
「有为国为民,也有为我父亲。大丈夫战死沙场天经地义,但白相此番提议不正是朝着要我父亲命去的吗?你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去死吗?」
我怒道:「那也是你们活该!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周子喻垂下眼睑,不再说什么。
我喘着粗气,极力地保持冷静,脑海里浮现出公子那日调笑的模样。
「世上知我者不过二三,子喻当属魁首。」